第二天清晨,药园的气氛比冰还冷。
浓雾未散,一道剑光撕裂云层,钉子般落在药园入口。
剑光散去,现出一名身穿玄色执法袍的中年修士,面容冷峻,负手而立。
他腰间悬挂的“巡查”令牌,在晨光下泛着金属的寒芒。
宗门巡查使,郑锋。
几乎在他落地的瞬间,王管事肥胖的身影便皮球般滚了过去,一张肥脸挤出谄媚的褶子,急得快要扭曲。
“郑大人!您可算来了!”
他声音尖利,甚至带上了哭腔。
“药园……药园出了蛀虫啊!”
“弟子林凡,胆大包天,偷盗灵肥,私藏灵草,证据确凿!求大人为小的做主,严惩此獠,以正风气!”
他一边嘶喊,一边用肥短的手指,狠狠指向刚从田埂上站起来的林凡。
郑锋眉头一蹙,并未理会王管事的激动,目光平静地转向林凡。
“你,就是林凡?”
林凡快步上前,身体控制得微微发颤,声音里是恰到好处的惶恐与委屈。
“弟……弟子林凡,见过巡查使大人。”
“王管事所言,纯属污蔑!弟子每日勤恳劳作,不敢有丝毫懈怠,怎会行那偷窃之事?请大人明鉴!”
他抬起头,眼圈泛红,像是受了天大的冤枉。
“放屁!”
王管事当场跳脚,脸上的肥肉因暴怒而剧烈抖动。
“你这小畜生还敢狡辩!我早就怀疑你了!”
“你那几分破田,凭什么产量翻倍?定是偷了库房的优质灵肥!”
“还有,上个月库房丢失的三株十年份的聚灵草,也定然是你所为!”
他越说越亢奋,仿佛自己就是正义的化身。
“郑大人,我请求立刻搜查此子的住处!必定能人赃并获!”
周围的杂役弟子们大气都不敢喘,看向林凡的目光充满了怜悯。
完了,王扒皮这是疯了,铁了心要弄死林凡。
林凡内心一片冰冷,脑海中的数据流无声奔涌。
【目标情绪峰值达到阈值,攻击性言论频率提升300%,符合‘狗急跳墙’行为模式。】
【其指控逻辑漏洞率87.5%,重点模糊,试图以情绪输出掩盖事实缺失。】
他面上却更显惶恐,甚至踉跄着后退了半步,声音带上了哭音。
“管事……您不能这样凭空诬陷……”
“弟子……弟子可以去死以证清白!”
说着,他竟真的扭头,要朝旁边的石柱一头撞去。
“拦住他!”
郑锋冷喝一声,身旁随行的执法弟子立刻出手,拽住了林凡的胳膊。
王管事见状,更是得意,认定林凡是心虚到要寻死,气焰嚣张到了极点。
“看看!看看!他慌了!他怕了!”
“郑大人,快搜他的住处!迟则生变!”
郑锋的目光在林凡那张“惊惧”的脸,和王管事那张“义愤”的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王管事身上。
他的语气平淡无波。
“王管事,指控弟子偷窃,须有实证。”
“你口口声声证据确凿,除了你的猜测,可还有其他凭证?比如,账目出入,或者目击证人?”
王管事呼吸一滞。
他哪里有什么实证,全凭一张嘴攀咬。
他眼珠一转,急忙道:“大人!账目……账目定然被他做了手脚!至于证人……这小子狡猾得很!但只要搜他的住处,一定能找到赃物!说不定还有他没来得及销赃的聚灵草!”
林凡在此时抬起头,眼中含泪,语气却带上了一丝倔强。
“大人!弟子愿意接受搜查!”
“弟子身正不怕影子斜!”
“只求大人搜查之后,还弟子一个清白!”
他话锋一转,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也请大人……也查一查药园近期的物资损耗账目,看看是否真如王管事所说,有灵肥和灵草缺失!”
王管事脸色瞬间微变,厉声喝道:“小畜生!你还想倒打一耙?药园账目清清楚楚,岂容你质疑!”
郑锋抬手,制止了王管事的咆哮。
他深深看了林凡一眼。
今早出发前,他收到的那封匿名玉简,里面的数据逻辑严密,与他暗中掌握的一些情况隐隐吻合。
“既然双方各执一词,”郑锋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那便查。”
“先搜弟子林凡的住处。”
“再核验药园近期的账目与库房。”
王管事闻言大喜,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连忙躬身:“大人英明!小的这就带路!”
林凡则“面色惨白”,身体晃了晃,像是无法承受这巨大的压力,被执法弟子扶着,踉跄跟在后面。
唯有他低垂的眼眸深处,一抹冰寒的笑意,越发清晰。
老东西,你终于亲手把脖子伸进了绞索里。
杂役宿舍简陋,林凡那间更是家徒四壁。
执法弟子进去片刻,便出来复命。
“回大人,屋内并无任何灵肥、灵草或其他违禁物品。”
“什么?不可能!”
王管事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他亲自冲进屋,翻箱倒柜,连床板都掀了,依旧一无所获。
他额头开始冒汗,猛地扭头指向林凡。
“定是他藏到别处去了!或者……已经销赃!”
林凡“虚弱”地靠在门框上,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大人……您看到了,弟子是清白的……”
郑锋面无表情,看向王管事的眼神却多了一丝冷意。
“住处已查过。”
“现在,核验账目,清点库房。”
王管事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一股浓烈的不祥预感,死死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强自镇定:“大人,账目……账目在管事房,请……请随我来。”
一行人移步库房。
王管事手忙脚乱地取出账本,手指都在发抖。
郑锋接过账本随意翻看,他身后的随行弟子则开始清点库房库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王管事的脸色越来越白,汗珠顺着肥腻的脸颊滚落。
他偷偷瞄向林凡,却见那小子依旧是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但不知为何,那低垂的眉眼间,似乎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
“大人,”清点库房的弟子回来禀报,“库房内存放的灵肥,与账目记录相比,短缺约三成。十年份聚灵草,账目记录入库五株,实际库存仅有两株。”
郑锋“啪”地一声合上账本,声音冰寒刺骨。
“王管事,账目记载,上月领取的中品灵肥可供百亩灵田使用一月,但药园实际使用中品灵肥的灵田,不过三十亩。”
“多出来的灵肥,去了何处?”
“还有这短缺的聚灵草,你又作何解释?”
“我……我……”
王管事浑身肥肉一颤,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人明鉴!定是……定是林凡那小子偷了之后,做假账陷害于我啊!他熟悉药园事务,定然是他!”
林凡此时却缓缓抬起了头。
他脸上的惶恐消失了,只剩下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怜悯。
“王管事,弟子入宗不过半年,接触账目不过月余,且每次查看皆有您在旁监督。”
“请问,我如何有能力在您眼皮底下,做出这持续数月、涉及大量物资的假账?”
他语气平缓,却字字诛心。
王管事被问得哑口无言,脸涨成了猪肝色,只能磕头如捣蒜。
“大人!冤枉!小的冤枉啊!”
郑锋冷哼一声。
“冤枉?”
他俯视着地上那摊肥肉,吐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致命的一个问题。
“那你告诉本使,你私下频繁前往后山那座废弃仓库,所为何事?”
这句话如同九天惊雷,在王管事耳边轰然炸响。
他猛地抬头,眼中只剩下无尽的、见了鬼一般的恐惧。
他怎么会知道?
那地方……他怎么会知道?!
林凡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王管事那副如遭雷击、魂飞魄散的丑态。
一切,都在计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