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收集人类的灵魂,像是在供养一个极为恐怖的存在。”
文怜的声音透着无尽的恐惧与绝望,仿佛从她喉咙中挤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深深的压迫感。众人闻听此言,皆是心中一凛,只觉周围的空气瞬间凝重几分,一种无形的压力悄然笼罩在众人头顶。
“你叫什么名字?”
彭羽的目光温和且坚定,扫过文怜那满是惊恐的面容,试图给予她些许安慰。
“我叫文怜。”
她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一丝颤抖,似是鼓足了全身的勇气才将这三个字吐出。然而,就在四人带着文怜匆匆离开的瞬间,她突然面色剧变,周身皮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脱落。彭羽察觉到异样时,文怜的身体已经迅速干瘪下去,化作一副枯骨。那架势快得惊人,甚至让人来不及反应,连一声惨叫都未曾发出。
紧接着,那已经变成骷髅头的嘴竟突然一张一合,发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彭羽,我们后会有期。”
那声音沙哑而苍老,仿佛来自九幽深处,透着一股阴森与诡异。话音刚落,整个骨架便被一道强劲的力量直接粉碎。
刘天雪察觉到脚下的地面传来一丝异样的震动,本能地向后跃去。刹那间,原本他们站立的地方猛地塌陷下去,一道巨大的裂缝如同狰狞的巨口,迅速向四周蔓延。四人见状,二话不说,纷纷施展轻功飞向半空之中。
在他们刚刚离开地面的瞬间,一个苍老的手掌从裂缝中破土而出,直插云霄。那手掌之上,一道黑色的印记格外显眼,宛如一个邪恶的符咒,散发着浓郁的阴邪之气。紧接着,一道声音从地下传出,那声音仿佛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发出:“都城,等着你。”
“都城之中嘛,我们定会去。”
彭羽持剑一挥,七芒阵瞬间亮起蓝色光芒,将那股毒气净化一空。他面庞冷峻,目光如剑,直视着前方虚无的黑暗,声音清冷而坚定:“赴宴!”
话音刚落,四周的空气仿佛被这凛然气势搅动,微微荡漾开来,一时间,周遭的一切都显得格外安静,众人皆沉浸在这股气势所营造出的凝重氛围之中。
彭羽等人回到原地,曹毅早已带着曹亮山和曹亮清离开,不知去向。曹梦菲手中多出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刚劲有力,写道:“我们先走了,你们还需沉淀几年,等实力足以与敌抗衡之时,再来寻我们。”
看着纸条,曹梦菲沉默片刻后说道:“他们应该是去白梦堂了。”
彭羽轻轻点头,目光移向向三人:“那我们也该上路了。”
虽未明说,但他却知道,曹梦菲心中早已有了打算。在杀彭廉时她耗费了不少真气,但此刻竟也恢复如初,显然她的修炼天赋极高。
“先等我一会儿。”曹梦菲并没有跟上去,而是前往一处唯一一个没有变成废墟之地——曹家祖坟。
转身,步履沉缓却坚定地朝那个方向走去。身影在满目疮痍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孤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彭羽三人对视一眼,默默跟上。此刻,任何安慰都显苍白,唯有陪伴。
越靠近祖坟,周遭的破坏痕迹竟奇异般减轻。并非无人来袭,而是此地似乎受到过某种强大力量的庇护,袭击者的破坏被限制在了一定范围之外。古老的石碑林立,虽有些许破损,沾染了血污与烟尘,但整体格局未毁,肃穆苍凉之气依旧。
曹梦菲行至坟冢最前方,那里矗立着曹家始祖及其后几位最重要家主的墓碑。她停下脚步,凝视着最高大的那一块,上面深刻着曹家初代先祖的名讳。
她缓缓整理身上略显凌乱、沾染了尘血的衣衫,动作一丝不苟。随后,她双膝跪地,并非简单屈膝,而是腰背挺直,以最庄重的姿态,深深叩首下去。额头轻触冰冷、略带湿意的地面。
一叩首,感念先祖开创基业,血脉绵延之恩。
再叩首,哀悼今日满门罹难,血海深仇之痛。
三叩首,立誓必雪此恨,重振门楣之志。
每一个动作都缓慢、沉重,充满了难以言喻的仪式感和发自肺腑的虔诚。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重量随之沉降,连风都似乎停滞,不敢惊扰这份肃穆。
彭羽三人静立于她身后数步之外。他们并非曹姓,此刻却无一人置身事外。目睹此情此景,感同身受那彻骨之痛与沉重誓言,三人几乎无需交流,便默契地同时躬身,向着这片安息着曹家英魂的土地,行下了郑重的晚辈敬礼。他们的姿态或许不如曹梦菲那般符合曹家古礼,但那份敬意与哀悼,同样真挚而沉重。
就在曹梦菲第三叩首完成,缓缓直起身的刹那,她面前那座最为高大的始祖墓碑,忽然产生了异动。
墓碑表面,那些历经风雨沧桑的刻痕纹路,竟似水波般轻轻荡漾起来。中心处,一点柔和却坚韧的白光缓缓渗透而出,逐渐汇聚、拉伸,最终化作一卷古朴的卷轴,虚悬于墓碑之前。卷轴材质非丝非帛,更似某种温润的光晕凝聚而成,表面没有任何文字图案,只有一种悠远苍茫的气息自然流露。
曹梦菲似有所感,抬起微微颤抖的手,伸向那卷光轴。
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卷轴的瞬间,光轴无声展开一角。并无功法文字显现,反而是一股庞大到难以形容的信息洪流,夹杂着无数破碎的画面与意念,如同决堤江河,轰然冲入她的识海!
剧烈的刺痛感袭来,曹梦菲闷哼一声,身体微晃,但她强行稳住,没有退缩。
信息洪流中,她“看”到了——并非曹家血脉传承的功法,而是一幅浩瀚星图,以及星图中心,一块孕育于混沌、汲取万古星辰精华的绝世灵玉。灵玉遭逢巨变,星辉黯淡,本体碎裂,其中最大的一块核心,裹着一点先天灵性,坠入凡尘...
她“看”到了——一个温文儒雅的男子,曹智兴,年轻时的父亲,在外游历时于深山谷底发现了这块虽光华内敛却灵性盎然的玉石,爱不释手,带回曹家。日夜以自身真气与心血温养,视若珍宝。
她“看”到了——在一个月华如水的夜晚,那被精心供奉在密室中的灵玉,突然绽放出璀璨光华,光华散去后,玉石不见,原地只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婴....曹智兴惊喜交加,将其收为女儿,悉心抚养,视如己出,严守秘密,只为让她如常人般健康成长。那卷轴,乃是曹家始祖偶然所得,知其关联重大却无法参透,唯留下预言:非曹氏血脉而能引动祖碑异象者,方为其主,届时自见分晓。
我不是曹家人...
我是一块玉?
曹家满门今日之局面是因我?还是...
无数念头、画面、信息碎片疯狂冲撞着她的认知,巨大的冲击几乎要将她的神魂撕裂。身世之谜、家族巨变、血海深仇....种种情绪交织爆炸,让她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神涣散,身体摇摇欲坠。
“梦菲!”胡阔察觉有异,上前一步欲要搀扶。
就在此时,曹梦菲眉心处,一点温润玉光自主浮现,迅速流转全身。那股源自她本体的、沉睡的灵玉之力,似乎被这剧烈的情绪和信息的冲击所激活,自发形成一道柔和却坚固的屏障,将那些几乎要撑爆她识海的庞大信息和混乱意念强行包裹、压制、封存,直至其波动逐渐平复,深埋于意识底层,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印记和那卷无法打开的光轴静静悬浮在识海一角。
曹梦菲猛地吸了一口气,如同溺水之人浮出水面,眼神重新聚焦,但眸底深处却残留着一丝难以磨灭的震撼与茫然。她下意识地伸手,那悬浮的光轴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她的掌心,消失不见。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沉默良久。方才那信息爆炸的余波仍在神魂中隐隐作痛,但具体内容已被那股力量封印,变得模糊不清,只余下一些最基础却也最颠覆的认知——她非人族,乃灵玉化形;曹家于她有养育大恩;那卷轴至关重要,但需日后修为提升方能开启。
“我没事。”她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平静。她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先祖墓碑,深深一揖。
转身面对彭羽三人时,她的脸上已看不出太多波澜,唯有那双眸子,比以往更加深邃,仿佛藏下了一片无垠的星海与沉重的过往。
“走吧。”她说道。
四人不再回首,沉默地穿过废墟,走出这片承载了无数欢笑与泪水、如今却只剩悲恸与仇恨的故地。
站在曹家破碎的门庭之外,远眺向通往远方已经完全失去原本样貌的官道。
四人静静向前走去,脚步沉稳而有力,每一步都似踏在无声的鼓点上,节奏分明却又悄然无声。他们穿过那片曾经属于曹家的废墟,四周空无一人,死寂如影随形。
曹梦菲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抬手,刹那间,天色骤变,乌云密布,狂风大作,无数冰霜从天而降,将整片区域瞬间覆盖。她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去,每一步都似在与过去决裂,又似在背负着千钧重担。
胡阔看着她的背影,心底心疼的感觉如潮水般涌起,却只能默默承受,将这份心疼深埋心底。
此刻,胡阔的心已悄然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眼下绝非倾诉之时。他将这份复杂的情感深埋心底,等待着若有若无的未来契机。
梦诨城。
四人回到梦诨城时,已是三天之后。他们没有选择使用泸州城的传送阵。曹家经此一难,泸州城其他之人并未见一人出面相助。随着冰封整个曹家之地,曹梦菲已然彻底死心,与泸州城断了任何瓜葛。她自然不会用泸州城的任何事物,包括那便捷的传送阵。
“天纵四子回来了?”
迎接他们的是云尘。此时的云尘,虽强作镇定,但稍加留意便能察觉他真气紊乱,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然而,他极力掩饰,不想被人看出破绽。四人也心照不宣,谁都没有开口询问。
“此行如何?”
云尘率先打破沉默,目光在四人身上扫过,试图从他们的表情和气息中探寻出此行的端倪。
“无事。”
曹梦菲轻捻手中竹笛,姿态闲适却又透着一丝锐气,“云少这般闲情雅致,想必手头之事都已妥善。不如我们茶楼一叙,顺便谈谈...” 她话语微顿,目光锐利如箭,“你的真实身份,以及整个梦诨城的真实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