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骡车在汲郡的石板街道上疯狂颠簸,车轮碾过碎石的刺耳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尖锐。秦琼将鞭子甩得啪啪作响,鞭梢划破空气,拉车的骡子前肩已渗出细密的血珠——这头骡本是城郊农户用来拉货的老骡,平日日行三十里便需歇息,此刻却被迫驮着四人狂奔近五十里,四蹄翻飞间,车厢在摇晃中几乎要散架。但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呼喊声与马蹄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已映红了半边夜空,甚至能看清为首护卫甲胄上的“汲郡卫”铭文,显然距离已不足百丈。

“放箭!射死他们!别让他们跑了!”追兵中传来校尉的厉声下令,话音刚落,一阵密集的箭雨便破空而来——这支追兵是高世德从郡卫中抽调的精锐,每人配备的都是能射百步的牛角弓,箭簇更是淬了防锈的铜尖,杀伤力远超普通民弓。

“咄咄咄!”箭矢钉在车厢木板上,箭羽震颤不止。一支利箭擦着柳轻眉的发髻飞过,发丝被箭风斩断,落在手背上,吓得她失声尖叫,下意识将崔雨薇护得更紧——崔雨薇本就因之前的牢狱之灾后劲未消,此刻被摇晃的车厢撞得胸口发闷,脸色愈发苍白。

“都趴下!快低头!”王临厉声喝道,同时拔出腰间崩口的横刀,翻身站在车厢后部,刀尖斜指地面,目光紧盯着飞来的箭矢。一支箭直取他面门,他手腕急转,横刀精准劈中箭杆,“铛”的一声脆响,箭矢被劈成两段,震得他手臂发麻,虎口隐隐作痛——这把横刀还是前日从郡卫尸体上捡来的,刃口已有三处崩缺,根本经不起高强度格挡。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秦琼回头瞥了一眼,见追兵已不足五十步,甚至能看清为首护卫脸上的刀疤,急声吼道,“他们有三十多人,还带着十张牛角弓,再耗下去,我们迟早被箭射成筛子!”

王临顺着秦琼的目光望去,前方不远处已能看到西门的轮廓——城门半掩,只有四个士兵靠在门柱上打盹,手里的长枪斜倚在墙边,连枪头的红缨都耷拉着,显然守备松懈。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攥紧横刀:“秦大哥!硬闯西门!守门的人少,我们冲出去!只要出了城,往西边山林跑,骑兵追不上!”

“好!”秦琼本就是胆魄过人之辈,当即猛抽一鞭骡子,骡车速度再提几分,朝着西门直冲而去。

守门士兵被骡车的轰鸣声惊醒,见一辆骡车疯了般冲来,后面还跟着大批举着火把的追兵,顿时慌了神,慌忙举起长枪阻拦:“站住!停下!再冲就放箭了!”

“滚开!”秦琼怒吼一声,左手锏脱手而出,如一道弧线砸向士兵——这对铜锏是他随身兵器,重三十六斤,力道十足。两个士兵来不及躲闪,被锏砸中肩头,“咔嚓”一声脆响,肩骨断裂的惨叫响彻夜空,两人倒飞出去,长枪“哐当”落地。骡车借着冲势,狠狠撞开半掩的城门,车轮碾过门槛时颠簸了一下,终于冲出了汲郡城。

可刚出城门,王临的心就瞬间沉到了谷底——城外两里处的空地上,一支黑压压的骑兵正列队而立,足足有两百骑!骑兵们身披玄铁铠,手持马槊,马鞍旁还挂着环首刀,甲胄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刀枪如林,杀气腾腾。为首一员大将,头戴金盔,身披金甲,胸前护心镜上雕刻着狰狞的饕餮纹,手持一把凤翅镏金镋,镋刃泛着寒芒,胯下骑着一匹赤色战马,马鬃修剪得整整齐齐,正是天宝大将宇文成都!

“他怎么会在这里?”王临心头一紧,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难道是钱禄招供时走漏了风声?还是高世德提前派人去白马渡报了信?”——他昨日审钱禄时,特意封了郡府的传讯驿马,却没料到高世德竟还有私兵能出城报信。

宇文成都显然也看到了冲出来的骡车和身后的追兵,他眉头微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奉命在此拦截“可能携带虎符的逃犯”,却没想到对方竟是一辆普通骡车,车上还带着两个女子。但诧异很快化为冰冷的杀意,他勒紧马缰,凤翅镏金镋指向骡车:“拦住他们!格杀勿论!谁能取下为首者首级,赏银五十两!”

“得令!”身边一名副将应声,立刻率领五十骑精锐,战马嘶鸣着,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骡车猛扑过来——这些骑兵都是宇文阀的私兵,常年跟随宇文成都征战,马术精湛,马槊平端,距离骡车还有十步时,已形成了合围之势。

前有宇文阀的精锐骑兵堵截,后有汲郡官府的追兵紧随,王临等人被夹在中间,陷入了真正的绝境!

“秦大哥!往西!进山!”王临指着西边连绵起伏的山峦,那里树林茂密,灌木丛生,骑兵难以展开阵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快!转向!”

秦琼反应极快,猛地拉紧左侧缰绳,骡车硬生生调转方向,朝着西边的山林冲去。但骡车的速度远不及战马——骡车每刻钟只能跑十里,而战马一刻钟能跑二十里,不过片刻,骑兵就追至身后,马槊带着风声,狠狠劈向车厢。

“铛铛铛!”秦琼挥舞双锏,奋力格挡,锏与马槊碰撞的金铁交鸣声不绝于耳。他虽然武艺高强,能同时应对三名骑兵,但面对数十骑的围攻,很快就左支右绌,手臂和肩头添了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浸透了衣袍,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

王临也挥刀迎战,砍翻一个试图攀上车厢的骑兵——那骑兵的马槊刚搭上车沿,就被王临一刀斩断手腕,惨叫着摔下马背。但另一名骑兵的长矛已趁隙刺出,直取拉车的骡子!

“噗嗤!”长矛狠狠刺入骡子的后腿,穿透了肌肉,钉进骨缝里,鲜血喷涌而出,溅在车轮上。骡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嘶,前腿一软,轰然倒地,尸体在地上滑出三尺远。车厢失去支撑,猛地向前倾覆,木板“咔嚓”断裂,里面的被褥和杂物散落一地。

“啊!”车厢内的柳轻眉和崔雨薇失去平衡,发出惊恐的尖叫,身体随着车厢翻滚出去——崔雨薇落地时,左腿被断裂的木板压住,传来一阵骨头碎裂的剧痛,她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王临和秦琼也被巨大的惯性甩飞,重重摔在地上,身上的伤口被石子蹭到,剧痛钻心。王临的额头磕在一块石头上,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模糊了视线,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护住了怀里的账册和密信——这些是扳倒高世德的唯一希望。

“保护她们!”王临顾不得疼痛,挣扎着爬起来,横刀护在身前,扑向翻倒的车厢——柳轻眉正抱着崔雨薇,试图将她从断裂的木板下拖出来,可木板太重,她用尽全身力气也挪不动分毫。

秦琼也怒吼着爬起,双锏舞成一团虚影,死死护在车厢前,挡住冲上来的骑兵,为王临争取时间。一名骑兵的马槊刺向秦琼的后背,他侧身躲闪,马槊擦着肋骨划过,带出一串血珠,他反手一锏,砸在骑兵的头盔上,“咚”的一声,骑兵应声落马,没了动静。

不过片刻,宇文成都的骑兵就将他们团团围住,形成了一个直径十步的圆圈,马槊尖端都指向中间,只要宇文成都一声令下,王临等人就会被刺成刺猬。汲郡的追兵也赶到了,堵住了所有退路,火把的光芒汇聚在一起,将这片荒野照得如同白昼,每一张脸都清晰可见。

高世德在几名护卫的簇拥下,气喘吁吁地赶到,他扶着护卫的肩膀,弯着腰大口喘气——他平日养尊处优,跑这么远的路早已体力不支。但看到被围在中间、浑身是血的王临,他脸上还是露出狰狞的笑容:“王临!你跑啊!怎么不跑了?私闯本官府邸、盗取机密,你可知这是死罪!宇文将军,此贼罪该万死,就交给你处置了!”

宇文成都策马上前,凤翅镏金镋的尖端离王临的咽喉只有三尺,冰冷的杀意扑面而来,连王临的发丝都被镋刃的寒气吹得飘动:“交出虎符,本将军可以留你全尸。否则,我会让你尝尝‘五马分尸’的滋味——上个月,有个私藏军粮的粮官,就是这么死的。”

王临浑身是血,后背靠着翻倒的车厢,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刀枪,又看向宇文成都那如同魔神般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绝望——宇文成都的武艺冠绝天下,曾在洛阳校场一人击败二十名禁军将领,身边还有两百精锐骑兵,他们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难道真的到此为止了吗?

不!绝不!

王临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疯狂的光芒。他伸手入怀,掏出的不是虎符,而是那本染血的账册和几封皱巴巴的密信,高高举过头顶,让所有人都能看清:“宇文成都!高世德!你们想要的是虎符?好!我可以告诉你们,虎符就在瓦岗军李密手中!但你们敢不敢看看,我手里的这些东西是什么?”

他晃了晃手中的账册和密信,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这是高世德贪墨军饷、倒卖军粮生铁、私通瓦岗贼寇的铁证!上面详细记录了他三年来贪墨的三万七千石粮食、五千三百斤生铁,还有与单雄信的七次密会记录!更重要的是,这里还有宇文阀在汲郡开设‘丰裕号’商行,借商行之名倒卖军需的账目——去年冬天,你们通过商行卖给瓦岗军的一百副铠甲,就是从汲郡卫的军备库中挪用的!宇文成都,你今日若敢杀我,明日这些证据就会出现在东都洛阳,摆在皇帝陛下的案头!到时候,别说你宇文阀,就算是你父亲宇文化及,也保不住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你胡说!你血口喷人!”高世德脸色瞬间惨白,如同见了鬼一般,失声尖叫——账册里的数字精确到“石”和“斤”,连他去年偷偷卖给单雄信的五十匹绸缎都有记录,这些细节只有他和钱禄知道,王临竟然全都掌握了!

宇文成都的眼神也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他死死盯着王临手中的账册,凤翅镏金镋微微颤动——他确实知道“丰裕号”商行的存在,那是父亲宇文化及安排在汲郡的眼线,专门负责搜罗地方官员的把柄,却没料到高世德竟借着商行私通反贼,还留下了账目!杨广最忌讳的就是“官员勾结反贼”,当年杨玄感叛乱后,凡是与杨玄感有过书信往来的官员,哪怕只是问候,都被满门抄斩,更别说这种有实据的勾结!

“是不是胡说,你们心里比谁都清楚!”王临厉声逼问,目光紧盯着宇文成都,“宇文成都,你奉命镇守白马渡,却纵容地方官员私通反贼、倒卖军需,甚至还借宇文阀的商行帮他掩护!此事若传扬出去,你‘天宝大将’的赫赫威名,还有你宇文阀百年的基业,都会毁于一旦!你敢赌吗?赌陛下会相信你不知情?”

这番话字字诛心,戳中了宇文成都的要害——宇文阀虽然势大,但杨广猜忌心极重,去年仅仅因为“宇文”与“杨”谐音,就罢黜了三名宇文氏的官员。一旦“勾结反贼”的证据曝光,宇文阀必然会被连根拔起。

宇文成都握着凤翅镏金镋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手背青筋暴起。他眼中杀机爆闪,恨不得立刻将王临碎尸万段,但理智却告诉他:不能杀!杀了王临,就等于坐实了“杀人灭口”的罪名,证据若真的流传出去,宇文阀将万劫不复。他脑海中闪过父亲的叮嘱:“凡事以家族为重,不可因一时意气毁了大局。”

高世德见宇文成都犹豫,吓得魂飞魄散,急忙上前一步,对着宇文成都大喊:“宇文将军!别听他的!他这是污蔑!快杀了他,夺回证据!只要他死了,就没人知道这些事了!就算他有备份,没有活口,陛下也不会信的!”

“污蔑?”王临冷笑一声,猛地翻开账册,指着其中一页,大声念道:“大业十三年六月初七,郡守高世德,私拨军粮三千石,经户曹钱禄之手,售与瓦岗贼寇单雄信部,得黄金五百两,存入东都洛阳‘福顺银号’,户名是你高世德的远房侄子高才——这个高才,去年还在你府中做过三个月的幕僚,对吧?大业十三年七月廿二,你又私售生铁一千斤,交易地点在南河渡口的三号船坞,接头人是瓦岗军的‘黑风’,交易时你还派了府中四名护卫护送,这四名护卫的名字分别是李虎、张豹、王达、刘四!”

“住口!你给我住口!”高世德目眦欲裂,嘶声吼道,伸手就要去抢账册,却被秦琼一锏逼退——王临念出的护卫名字,正是他的心腹,这件事除了他和钱禄,绝无第三人知晓!

宇文成都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王临念出的细节详实到可怕,包括银号名称、接头人绰号、护卫名字,绝不可能是凭空捏造。他心中已经信了七八分,对高世德的不满也多了几分——这个蠢货,竟然把所有细节都记在账册上,还被人搜了出来!

“宇文成都!”王临再次开口,声音带着最后的疯狂和一丝蛊惑,“你今日放我离开,这些证据我可以交给你,就当是你截获的‘反贼罪证’。你拿着这些证据去洛阳,既能撇清宇文阀的关系,还能向陛下邀功——陛下正在追查瓦岗军的粮道,你献上这份证据,说不定还能加官进爵!你若杀我,就是自毁前程!你选哪一个?”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也是一场豪赌。王临赌的是宇文成都对宇文阀的重视,赌的是他不敢冒险——毕竟,虎符虽重要,但与整个宇文阀的存亡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宇文成都眼神急速闪烁,内心天人交战——杀,还是放?杀了王临,能解一时之恨,却可能毁掉宇文阀;放了王临,虎符的线索会断掉,李密那边也无法交代。他甚至在想,要不要先把王临抓起来,带回白马渡审问,但转念一想,王临既然敢说出这些证据,必然留有后手,若是在押送途中出了意外,证据泄露,后果同样严重。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际,一阵低沉而急促的号角声,突然从西边的山峦中响起!这号角声是瓦岗军的“集结号”,声音低沉,能传三里远。紧接着,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如同惊雷般炸响:

“杀啊!瓦岗大军在此!降者不杀!”

“活捉宇文成都!活捉高世德!”

只见西边的山坡上,突然亮起无数火把,足足有三百多支!火光连成一片,如同燎原之火,从山脚一直延伸到山顶。鼓声、呐喊声、兵刃敲击盾牌的“砰砰”声震耳欲聋,甚至还能听到“轰隆隆”的马蹄声——那是几十匹战马在山坡上来回奔跑,制造出“大军压境”的假象。

“是瓦岗军!是瓦岗军主力!”汲郡的追兵本就士气低落,此刻听到“瓦岗军”三个字,顿时大乱——上个月瓦岗军攻破荥阳郡,杀了荥阳通守张须陀,汲郡的士兵早就闻风丧胆。士兵们纷纷丢掉兵器,掉头就跑,生怕被瓦岗军抓住,甚至有几个士兵跑得太急,摔在地上,被后面的人踩得惨叫连连。

宇文成都的骑兵也出现了骚动,虽然他们是精锐,但面对“瓦岗主力”的突然出现,也难免惊疑不定——瓦岗军主力明明在围攻洛阳,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汲郡?难道是李密声东击西,故意引他来此?

宇文成都脸色剧变,他猛地抬头看向山坡上的火光,密密麻麻的火把至少有三百支,战马的嘶鸣声也不绝于耳,看起来确实像是主力大军。他心中暗叫不好:若是被瓦岗军缠住,别说杀王临,自己这两百骑能不能全身而退都难说!父亲还在洛阳等着他带回虎符的消息,他不能在这里冒险!

“将军!怎么办?瓦岗军主力来了!我们要不要撤退?”副将急忙凑上前,声音带着一丝慌乱——他也见过瓦岗军的战力,知道这支军队的可怕。

宇文成都看着山坡上的火光,又看看被围在中间、手持证据的王临,再看看混乱不堪、已经开始溃散的汲郡兵,心中瞬间有了决断——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王临和证据可以日后再找,但若是被瓦岗军围住,后果更严重!

“撤!立刻撤退!回白马渡!”宇文成都厉声下令,声音不容置疑。他调转马头,凤翅镏金镋向后一挥,示意骑兵撤退。

骑兵们训练有素,听到命令后立刻调转方向,有序地朝着白马渡方向撤退,马蹄扬起的尘土在夜色中弥漫,片刻就消失在官道尽头。高世德见宇文成都撤退,也吓得魂不附体,连滚带爬地跟着汲郡兵逃回了汲郡城,甚至忘了再找王临的麻烦——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销毁府中剩余的罪证”,根本顾不上其他。

荒野上,只剩下王临、秦琼、柳轻眉和崔雨薇,以及翻倒的骡车。山坡上的火光渐渐熄灭,喊杀声也平息下来——那里根本没有瓦岗军主力,只有秦琼提前安排的五十名瓦岗斥候。这些斥候每人携带六支火把,分两队在山坡上来回跑动,又让十名斥候骑着战马在林间穿梭,故意制造出“千军万马”的假象,连号角声都是提前约定好的信号。

王临浑身脱力,“噗通”一声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他看着手中紧握的账册和密信——账册边缘已被鲜血浸透,字迹有些模糊,但核心内容仍清晰可辨——又看看远处汲郡城头惊惶的火光,嘴角勾起一抹劫后余生的冰冷笑容。他赌赢了!用宇文阀的忌惮和瓦岗军的“威名”,硬生生吓退了不可一世的宇文成都!

秦琼走过来,伸手将王临扶起,关切地问道:“王兄弟!你没事吧?额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要不要先简单包扎一下?”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干净的布条,想要帮王临处理伤口。

“我没事...”王临摇摇头,推开秦琼的手,忍着身上的剧痛,目光急切地转向翻倒的车厢,“雨薇和轻眉呢?她们怎么样了?刚才车厢翻倒时,她们有没有受伤?”

话音刚落,柳轻眉带着哭腔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王大哥!你快过来看看!雨薇...雨薇她快不行了!她的腿流了好多血,人也快没气了!”

王临心中一紧,如同被重锤击中,急忙踉跄着跑过去。只见崔雨薇躺在冰冷的草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嘴角挂着一丝暗红色的血迹,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她的左腿被断裂的车厢木板压过,裤腿已被鲜血浸透,伤口处的骨头隐约可见,显然是骨折了,还伤到了血管。

王临蹲下身,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崔雨薇的脸颊,指尖刚碰到她的皮肤,就被那刺骨的冰凉吓得缩回手。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初见时,她在郡府书房整理卷宗,阳光洒在她发梢,她抬头一笑,眼中满是羞涩;查北乡粮案时,她偷偷将自己整理的粮库账目塞给他,低声说“这是我找到的疑点,你小心用”;在牢中救她时,她明明害怕得发抖,却还紧紧攥着那半张写有“贪墨”线索的纸,说“不能丢,这是证据”...一幕幕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呆呆地看着崔雨薇,眼眶瞬间红了。

“王大哥!我们快想办法啊!”柳轻眉哭着抓住王临的胳膊,“之前你说西边有座慈云庵,那里有师太懂医术,我们现在就去那里!说不定还能救雨薇!”

王临猛地回过神,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挣扎着想要抱起崔雨薇,却因为失血过多和体力透支,刚一用力,眼前就发黑,差点栽倒在地。秦琼急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崔雨薇抱起来,尽量避免碰到她的伤口:“我来抱她,我们现在就去慈云庵!”

柳轻眉扶着王临,秦琼抱着崔雨薇,几人互相搀扶着,朝着西边山峦深处走去。夜色中的山林漆黑一片,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和风吹树叶的声音,脚下的石子路凹凸不平,每走一步都格外艰难。

身后,汲郡城的灯火渐渐远去,如同一座巨大的坟墓,在夜色中沉默。而王临怀中那本染血的账册,却如同一点火星,在寂静的夜里闪烁着微光——这本账册里记录的,不仅是高世德的罪行,更是关陇大地无数百姓的苦难,它即将点燃一场风暴,一场席卷整个隋末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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