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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枝断裂的脆响,在死寂的夜林里炸开,像死神手里晃动的丧钟,每一声都扎得人耳膜发疼!两名宇文阀死士如嗅到腐肉的饿狼,玄色劲装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腰间短刃泛着冷幽幽的光,眼窝深陷如鹰隼,连呼吸都压得极低——他们踩着落叶,悄无声息地扑向王临藏身的老槐树!

王临后颈的汗毛瞬间竖成了针,不用回头,那股淬了毒的杀气已裹住他!他心知暴露的瞬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把“黎阳仓有内应”的消息带回去!没有半分犹豫,他猛地转身,脚掌狠狠蹬在湿滑的泥土上,枯枝在脚下碎裂,身体像离弦的箭般向林子外狂奔,胸腔里的心跳快得能撞碎肋骨!

“哪里走!”死士的喝声裹着夜风砸来,速度快得惊人!不过眨眼间,王临已能听见身后刀锋划破空气的锐啸——那声音像毒蛇吐信,带着刺骨的寒意擦过他的后背,几乎要割开他的衣衫!

王临瞳孔骤缩,拼尽全身力气向侧扑去!身体重重砸在地上,手肘撞在一块碎石上,疼得他眼前发黑,腐叶的腥气混着泥土味呛进鼻腔。他刚要翻身,另一道寒光已刺到肋下——是另一名死士的短刃!王临下意识地扭腰,短刃擦着腰腹划过,滚烫的血瞬间渗出来,濡湿了粗布衣衫,风一吹,伤口像撒了把盐,钻心的疼顺着脊椎往上窜!

剧痛让他牙关打颤,却连半秒都不敢停!他连滚带爬地往前冲,指甲抠进泥土里,带出一道道血痕——他太清楚了,这两个死士是宇文阀专门练的索命工具,一旦被缠住,别说带消息回去,连全尸都留不下!

“拦住他!别让他跑出去!”那名穿着窦建德军服的军官也追了上来,声音里满是焦躁,手里的长刀在月光下闪着冷光,显然是怕王临把“接头”的事捅出去!

王临咬紧牙关,把最后一点力气都灌进腿里,终于冲出了林子的阴影!前方不远处,难民营地的帐篷像一个个黑馒头,他立刻扯开嗓子嘶喊:“有刺客!敌袭!赵大哥——!”

喊声撕开了夜的寂静,带着血腥味的气浪撞在树干上又弹回来,连远处栖息的夜鸟都被惊得扑棱棱飞起,翅膀拍打的声音在空夜里格外清晰。营地里瞬间乱了——赵锋的身影最先从帐篷里窜出来,手里的长弓已拉得半满,箭尖对准林子方向,眼神里的急色几乎要溢出来;方锐的骑兵也纷纷从马厩里冲出,甲胄碰撞的“哐当”声、战马的嘶鸣声、士兵的呼喝声混在一起,像一锅突然沸腾的水!

两名死士见势不妙,知道再追下去就是自投罗网。他们狠狠瞪了王临一眼——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恨不得在他身上剜出个洞——随即转身,玄色身影几下就融进林子的暗影里,连一丝气息都没留下;那名军官也不敢耽搁,猫着腰钻进黑暗,只留下几片被风吹落的衣角。

“王兄弟!”赵锋几步冲到王临身边,一眼就看见他腰腹上渗血的伤口,惊得声音都变了调,伸手想去扶,又怕碰疼他,手悬在半空不敢动。

“别管我!”王临扶着赵锋的胳膊,喘得胸口起伏不停,声音却急得像着火,“快!林子里还有宇文阀的杀手!刚才他们和一个窦建德的军官接头!还提到...提到黎阳仓有内应!”

“什么?!”赵锋脸色“唰”地白了,手里的弓差点掉在地上——黎阳仓是他们唯一的生路,要是有内应,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这时,方锐带着一队骑兵冲了过来,马蹄踏得地面震动,他勒住马缰绳,居高临下地看着王临,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怎么回事?大半夜的喊敌袭,惊扰了军心你担待得起吗?”

“方都尉!”王临强忍伤口的疼,指着林子方向,声音里满是急切,“有宇文阀的杀手潜伏在附近!刚才他们在林子里密谋,被我撞见了!他们还想杀我灭口!其中一个,就穿着你们窦建德的军服!”

方锐的目光在王临染血的腰腹和黑得像泼了墨的林子间来回转,喉结动了动,语气里满是怀疑:“宇文阀?穿着我军服饰?王临,你莫不是想制造混乱,故意挑事吧?”他负责押送难民,要是真混进了奸细,出了事他难辞其咎,可他更不信一个难民能撞见宇文阀的秘密接头。

“千真万确!”王临急得直跺脚,“他们还说要在黎阳仓下手!方都尉要是不信,现在派人进林子搜索,肯定能找到痕迹!”

方锐将信将疑,但还是挥了挥手:“带一队人进去搜!仔细点!”几名骑兵立刻翻身下马,举着火把冲进林子。片刻后,骑兵队长攥着半片玄色衣角跑了回来,语气凝重:“都尉,林子里有打斗的痕迹,地上还有几滴新鲜血迹,还有这个——像是劲装的碎片,不是我军的服饰!”

虽然没抓到人,但方锐的脸色还是沉了下来。他盯着林子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马鞍——他心里清楚,要是真有宇文阀的人混进来,还和自己人接头,这事绝不小!他再看向王临时,眼神里少了几分轻视,多了几分审视:“此事我会禀报大王。王临,管好你的人,别再惹事!”说完,他便带着人去加强营地周围的警戒,火把的光在夜色里拉出长长的影子。

回到帐篷里,赵锋赶紧找来布条和草药,刘仁则端着熬好的药汤,两人小心翼翼地给王临包扎伤口。伤口不算深,可药粉撒上去时,王临还是疼得额头冒冷汗,牙关咬得死死的。

“黎阳仓有内应...这下麻烦大了!”赵锋一边缠布条,一边忧心忡忡地叹气,“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力气,到了黎阳仓,要是被内应算计,岂不是送死?”

“未必!”王临突然开口,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危机有时候也是转机!他们想在黎阳仓动手,就必须靠近我们,或者制造混乱——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机会?”赵锋愣了一下,没明白他的意思。

“将计就计!”王临压低声音,怕被外面的人听见,“他们想杀我们,我们就给他们一个‘机会’!利用这个‘机会’,反过来找出那个内应,甚至...甚至能制造更大的混乱,趁乱脱身!”

赵锋眼睛一亮,猛地拍了下大腿:“你是说...引蛇出洞?”

“没错!”王临点头,可语气又沉了下去,他转头看向躺在旁边的柳轻眉,眼神里满是疼惜,“但前提是,我们必须活着抵达黎阳仓!而且轻眉...她恐怕撑不了太久了...”

柳轻眉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青灰,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每隔一会儿就会剧烈抽搐,手指蜷缩成爪,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王临伸手摸她的额头,有时烫得像火烧,有时又凉得像冰——她手臂上的青黑色纹路像藤蔓一样,正一点点往胸口爬,看得人心里发紧。

接下来的路程,气氛变得格外诡异。方锐明显加强了对难民队伍的监视,每隔一会儿就有骑兵在队伍周围打转,目光总往王临这边瞟;而王临也能感觉到,暗处有一道阴冷的目光一直盯着他——那目光像狼盯着羊群,比之前更怨毒,显然是宇文阀的杀手没放弃,在等下一个动手的机会。

队伍沿着滏水河谷向东南走,两岸的山势渐渐平缓,慢慢进入了河北平原腹地。远处的地平线上,已经能看到零星的村庄,黎阳仓越来越近了,可柳轻眉的状况却一天比一天差。她开始说胡话,嘴唇动着,却听不清说什么,刘仁熬的药喂进去就吐出来,褐色的药汁顺着她的嘴角往下淌,把衣襟都染脏了。

“公子...柳姑娘她...她恐怕...”刘仁捧着药碗,手不停发抖,浑浊的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淌,后面的话被哭声咽了回去。

王临坐在柳轻眉身边,紧紧握着她冰凉的手,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脉搏越来越弱,像风中摇曳的烛火。他的心像被一只手攥着,疼得喘不过气——难道真的来不及了吗?他答应过要带她去黎阳仓找解药的,难道要食言了?

这天中午,队伍走到一个叫“临洺”的小镇附近,方锐下令休整。骑兵们在镇外拉起警戒线,手里的长枪竖在地上,像一片小森林;难民们则疲惫地瘫坐在地上,有的啃着硬邦邦的干粮,有的靠在树干上打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东南方向滚来,像密集的鼓点砸在地上!尘土飞扬中,几面绣着“窦”字的红旗格外扎眼——是窦建德的传令兵!他们的甲胄反射着正午的阳光,脸上满是急色,马缰绳勒得死紧,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停下时还在不停地刨着蹄子。

“方都尉!大王急令!”为首的传令兵翻身下马,动作快得差点摔倒,他从怀里掏出一份火漆封口的军令,双手递向方锐。

方锐赶紧接过来,手指捏着火漆,用力一撕,展开绢布的瞬间,他的脸色变了——从铁青变成煞白,又从煞白变成通红,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绢布都被他攥出了褶皱。他猛地抬头,目光扫过庞大的难民队伍,最后落在王临身上,眼神里满是焦躁和不耐烦,像有火在烧。

“怎么了?”王临心里“咯噔”一下,不祥的预感像潮水般涌上来。

方锐没理他,立刻召集手下的军官,把他们拉到一边,低声急促地说着什么。军官们的脸色也一个个变了,有的皱眉,有的跺脚,最后都点了点头。很快,方锐翻身上马,勒住缰绳,居高临下地看着难民。

“所有人听令!”方锐的声音像淬了冰,在正午的阳光下都透着寒意,“邯郸方向告急!我军需即刻驰援!尔等行程拖沓,已严重延误军机!现令:尔等自行前往黎阳!限三日之内抵达!逾期不至,或中途生乱者,军法从事!”

这话一出口,难民队伍像被投入了一颗惊雷,瞬间乱成一团!

“自行前往?!我们老的老小的小,还有伤员,怎么走?”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尖叫起来,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

“三天?从这到黎阳还有百余里,我们一天最多走二十里,这不是逼死我们吗?”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气得浑身发抖,手里的拐杖狠狠砸在地上。

“没有骑兵护送,路上的乱兵比豺狼还狠!这不是让我们去送死吗?!”一个青壮汉子红着眼眶,拳头攥得咯咯响。

哭喊声、咒骂声、哀求声混在一起,像一锅沸腾的粥,绝望的气息在队伍里蔓延——窦建德的主力走了,连押送的骑兵也要撤了,他们这两千多手无寸铁的难民,丢在兵荒马乱的河北平原上,和待宰的羔羊有什么区别?

王临的心也沉到了谷底。他看着方锐决绝的眼神,再想起宇文阀的杀手和黎阳仓的内应——这根本不是什么军情紧急,而是一个精心设计的毒计!说不定,宇文阀早就通过那个内应军官,让窦建德下了这道命令,就是要让他们自生自灭!

“方都尉!”王临往前一步,忍着腰腹的疼,声音沉得像石头,“此地距离黎阳尚有百余里!我们中有老人、孩子,还有重伤的人,三日之期绝无可能!而且没有护送,途中若遇流寇或乱兵,我们必遭屠戮!这难道不是变相杀人吗?!”

“哼!军令如山!本都尉已仁至义尽!”方锐冷哼一声,根本不看王临的眼睛,“走!”他一挥手,数百骑兵立刻调转马头,马鞭甩在马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骑兵们像一阵旋风,卷起漫天尘土,向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转眼间就消失在视野尽头,只留下扬起的尘土慢慢落下。

帐篷还没拆,篝火还在冒烟,可护送的骑兵已经没了踪影。两千多难民站在原地,茫然地看着远方,哭喊声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声,绝望像一张大网,把所有人都罩在里面。

“完了...这下全完了...”有人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

“天要亡我们啊...”有人双手合十,对着天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

王临看着方锐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柳轻眉——她的呼吸已经很微弱了,眼皮都抬不起来,只能靠在他怀里,像一片随时会飘落的叶子。他再看看周围绝望的人群,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和责任像山一样压在他肩上。

没有退路了!要么坐以待毙,要么拼死一搏!

“大家安静!”王临深吸一口气,扶着旁边的牛车,慢慢站起身——腰腹的伤口因为动作牵扯,疼得他额头冒冷汗,可他还是挺直了脊背,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听我说!”

他的声音带着疼意,却格外坚定,像一块石头投入混乱的人群。哭喊声渐渐小了下去,无数双绝望的眼睛看向他——这个一路带着他们躲过好几次危险的年轻人,此刻成了他们唯一的希望。

“窦建德的兵走了,但我们的路还没走完!”王临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声音铿锵有力,“黎阳仓就在前面!那里有粮食,有活路,还有能救轻眉的药!我们不能在这里等死!”

“可是...王公子...没有兵保护,我们怎么走啊?路上遇到坏人怎么办?”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颤声问道,眼里满是恐惧。

“靠我们自己!”王临斩钉截铁地说,“我们有两千多人!青壮男子至少还有五六百!拿起木棍,削尖树枝,就是武器!老人和妇孺走在中间,青壮在外围警戒!我们结阵而行,互相照应!只要我们团结起来,就没人能欺负我们!”

说完,王临看向赵锋,眼神里满是信任:“赵大哥!你负责组织青壮!把他们分成前后左右四队,轮流警戒,走的时候盯着四周,有动静立刻喊!”

“是!”赵锋大声应道,转身就冲人群里喊,“能拿动东西的汉子跟我来!去林子里砍树枝!想活的就别愣着!”

“刘伯!”王临又看向刘仁,“你带人照顾伤员和老弱,把剩下的干粮和水集中起来,统一分配,别浪费!”

“老奴明白!”刘仁抹了把眼泪,立刻转身去招呼妇人孩子们。

“孙老伯!”王临最后看向那个熟悉地形的老猎户,“您熟这一带的路,官道上肯定有乱兵,您带我们走野地,绕开村子和关卡!能快一点是一点!”

孙老伯拄着猎刀,用力点头:“放心,公子!老骨头还能走!我知道一条近路,就是难走点,但安全!”

王临的镇定和有条不紊的安排,像一根定海神针,稳住了慌乱的人心。求生的欲望压过了恐惧——有人站起来,跟着赵锋去砍树枝;有人帮着刘仁收拾干粮;老人和孩子们互相搀扶着,慢慢聚集到一起。一支由难民组成的、前所未有的“军队”,在绝望中重新集结,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却又透着一丝活下去的决心。

王临扶着牛车,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却没有丝毫轻松。他知道,宇文阀的杀手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没有了骑兵的保护,他们就像暴露在狼群面前的羊群,前方的路上,肯定有更凶险的杀局在等着他们。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柳轻眉,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声音温柔得像耳语:“轻眉,再撑一会儿,我们快到黎阳仓了...一定能找到解药的...”

可柳轻眉只是轻轻哼了一声,没有回应。王临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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