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去的念头，瞬间压倒了一切。
清风子猛地挣脱了身边弟子们的搀扶，那一下爆发出的力气，让两个年轻人都踉跄了一下。
他没有站起来，而是用一种近乎扭曲的姿势，强行调整身体，面朝那片平静得令人发指的水面。
然后，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自己的额头，重重地磕在了身前湿润的泥土地上。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泥土飞溅。
他身后那群年轻的弟子彻底傻了。
他们看到了什么？
他们的师叔，在宗门里地位尊崇，平日里仙风道骨，连面对观主都只是稽首行礼的清风子，此刻竟然在对着一个荒郊野岭的水库，行此五体投地的大礼！
“师叔……”一个弟子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干涩。
“师叔，您这是做什么啊！”
“快起来啊师叔！”
但清风子充耳不闻。
他磕下第一个头后，没有丝毫停顿，再次直起上身，然后又一次重重地磕了下去。
“砰！”
额头已经破了，鲜血混着泥水，糊了他一脸，让他看起来狼狈不堪，全无半点修道之人的模样。
这疯狂而又虔诚的举动，终于击溃了那群弟子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们或许不明白师叔在水下到底“看”到了什么，但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师叔身上那股发自灵魂的恐惧。
能让师叔这样的人物，不顾一切地抛弃尊严，跪地求饶的存在，那该是何等的恐怖？
未知，带来了更大的恐惧。
一个弟子腿一软，第一个跪了下来。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仿佛推倒了多米诺骨牌，不过几秒钟的工夫，所有青衣弟子都齐刷刷地跪在了清风子的身后，学着他的样子，对着那片水面，开始机械地磕头。
场面，一度变得诡异到了极点。
一群穿着古代道袍的现代人，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水库边，进行着最古老、最卑微的跪拜大礼。
苏小暖的无人机将这一幕忠实地记录了下来。
直播间里，两千多万观众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自己的震撼，弹幕停滞了片刻，随即以一种井喷的姿态，彻底淹没了整个屏幕。
“我操！我操！我操！真磕头了！！集体磕头！！”
“这他妈是什么邪教仪式现场吗？！我人看麻了！”
“疯了，全疯了！这群道士被水库里的东西给吓疯了！”
“我收回之前说他们是演员的话，哪个剧组的演员能演到这个份上？这磕的可是真金白银的头啊！”
就在这时，清风子用一种嘶哑、颤抖，却又拼尽全力放大的声音，朝着水面高声喊道：
“晚辈青木观清风，不知上古真灵在此沉眠，无意冒犯！”
“还望老祖息怒！饶我等无知之罪！”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水湾回荡，充满了敬畏与哀求。
他以为，这水里住的，一定是传说中行云布雨、威压浩荡的“真龙”。
也只有真龙，才符合那股苍茫古老，又与水性完美契合的恐怖意志。
他根本不敢，也无法去想象，这水下的存在，可能是比龙那种张扬的威严，更加厚重、更加古朴的某种东西。
他的喊话，让直播间的弹幕又一次达到了新的高潮。
“老祖？他喊老祖？？”
“卧槽，剧情升级了！这水里住着个老祖宗？”
“青木观？我刚查了，好像是个挺有名的道教门派啊！这难道不是cosplay，是真家伙？”
“主播！快问问你那个水库老板！他肯定知道点什么！这剧情太刺激了！”
管理室内。
林夜听着从监控音箱里传来的，清风子那一声悲怆的“老祖息怒”，差点一口可乐直接喷在屏幕上。
他强行把可乐咽了下去，呛得咳嗽了两声，脸上是再也无法抑制的狂笑。
真龙老祖？
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
【叮！检测到群体性误解引发的极端敬畏情绪，癫狂值+9999！】
【叮！直播间话题#道长错认老祖#热度爆炸，癫狂值转化效率提升200%！】
看着系统面板上疯狂跳动的数字，林夜乐得拍了拍大腿。
这业务能力，真是太强了。
不仅专业碰瓷，碰完还能自己找补，把整个事件的逼格瞬间拉满。
“老哥，你可真是个人才。”
林夜看着屏幕里那个磕头如捣蒜的山羊胡道人，由衷地赞叹了一句。
“不过我这明明是玄武幼崽，你这直接给人家换了个物种，还强行提了一辈，差辈分了啊喂。”
水库里，当然没有任何回应。
在那深不见底的渊底裂缝中，那只被当成“真龙老祖”的玄武龟幼崽，在不耐烦地翻了个身之后，把头埋得更深了。
【灵泉之眼】冒出的灵气，像最舒服的被子，将它裹得严严实实。
它睡得更香了。
甚至还打了个小小的鼻鼾，一串气泡咕噜噜地冒了上去，在半路就消散于无形。
但在岸上的清风子等人看来，这片死寂，这片毫无回应的沉默，才是最可怕的。
这不是宽恕，也不是无视。
这是来自上位者的，一种根本不屑于回应的绝对威严。
巨龙，会在意脚下几只蚂蚁的忏悔吗？
不会。
它甚至可能都懒得抬起眼皮。
想通了这一点，清风子等人心中的恐惧，反而更加浓烈了。
他们不敢起身，也不敢停止磕头。
就那么直挺挺地跪在泥地里，一下又一下地重复着叩首的动作，身体因为恐惧和脱力而瑟瑟发抖，等待着那未知而又伟大的存在，降下最终的“审判”。
一个最年轻的弟子，终于承受不住这种精神上的极致压力，带着哭腔，压低了声音。
“师兄……我们会死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