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西南某市。深秋的凌晨，陈远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从市医院的后门走了出来。
刚结束了一个漫长且忙碌的夜班，他的眼皮沉重得几乎要粘在一起，只想尽快回到租住的公寓，一头栽进睡眠的深渊。
回家的路需要经过一座横跨在冰冷河水上的老桥，此刻，桥边却异乎寻常地围着一群人，几辆警车停在一旁，红蓝交替的警灯无声地划破黎明前的黑暗，穿着制服的警察正在拉起警戒线。
陈远原本混沌的脑子被这景象刺激得清醒了几分，作为医生，他对生死并不陌生，但职业带来的好奇心，还是驱使他凑了过去。
向旁边一个看热闹的大爷打听，得知就在十几分钟前，河里捞起了一具女性遗体，大约五十多岁年纪，身上穿着一件醒目的红色外套。
警戒线内，一个模糊的、被水浸泡得有些变形的轮廓躺在河岸边，那抹红色在惨白的路灯和手电光照射下，显得格外刺目，甚至带着一种不祥的诡异。
陈远下意识地掏出手机，隔着一段距离，对着那边按下了快门，咔嚓一声轻响，画面定格。
他并非出于不敬，更多的是一种职业性的记录，或者说，是疲惫状态下一种不经意的举动。
随后，他打开医院那个名为“生死场”的工作群，这群名是同事们苦中作乐的戏称，将照片发了进去，还附带了一句：“下夜班路上碰到，河边，刚捞上来。”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冷风一吹，陈远猛地打了个激灵，瞬间后悔了。
一是这种行为对逝者确实不够尊重，二来，这种照片发到工作群，似乎也不太合适。
他赶紧拿起手机，长按那条消息，选择了撤回，屏幕上清晰地显示“你已撤回了一条消息”他松了口气，将手机塞回口袋，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回到冷清的公寓，陈远匆匆洗了个热水澡，试图冲散身上的疲惫和那股从河边带回来的阴冷气息。
困意如潮水般涌来，他几乎头刚沾枕头，就陷入了沉睡，完全没再去看手机一眼。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醒来时，窗外已是暮色四合。
房间里光线昏暗，寂静无声。陈远摸索着找到手机，想看看具体时间，却被屏幕上密密麻麻的通知惊住了。
工作群“生死场”竟然有六十多条未读消息。
“难道是医院有什么紧急情况？”他心头一紧，赶忙解锁点开群聊。
然而，随着手指滑动，屏幕上的文字一条条映入眼帘，陈远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脑瓜子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乱撞。
那六十多条信息，几乎全都在讨论一张照片，他凌晨拍下的那张，穿着红衣服的女逝者被打捞上来的照片！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让他头皮发麻，汗毛倒竖。
“这怎么回事？@陈远，你拍的？”
“什么地方发现的？具体什么情况？”
“这阿姨看着真可怜……”
“照片有点邪门啊，看着心里发毛。”
不可能！
陈远清楚地记得，自己明明已经把照片撤回了！
他手指颤抖着拼命往上翻，想要找到自己撤回的记录，以及弄清楚这照片到底是怎么又出现的。
当他终于翻到那条撤回记录时，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记录显示，他确实在凌晨5点20分撤回了消息。
但诡异的是，就在这条撤回记录下方，仅仅间隔了三分钟，在5点23分，那张女人的照片，原封不动地，再次出现在群里，发送者依然是他——陈远！
一瞬间，陈远如坠冰窟，彻骨的寒冷包裹了他，他死死盯着手机屏幕，心脏狂跳不止。
他绝对可以肯定，自己撤回照片后，就直接放下手机睡觉了，期间再也没有碰过手机一下。
那这三分钟后自动重新发送的照片，是怎么回事？
梦游？他一个人住，无人可以作证。
手机故障？他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各种念头在他脑中疯狂闪过，却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摇了摇头，试图用“手机系统bug”这种理由来说服自己。
他在群里回复了几条同事的询问，解释了一下发现遗体的地点和当时的情况。
在翻看消息的过程中，他又不可避免地几次看到那张照片。
每一次看到那抹浸泡得发胀的红色身影，他心头都会莫名地一紧，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不行，得删掉它。”陈远想着，长按那张照片，选择了删除。
屏幕上提示“删除成功”。他刚松了口气，准备退出聊天界面，然而，就在大约两秒钟之后，那张红衣女人的照片，竟然又完好无损地重新出现在了原来的消息位置！
仿佛他刚才的删除操作从未发生过一样。
陈远瞳孔骤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再次尝试删除，结果依旧。
无论他删除多少次，那张照片都会在消失两秒后，顽固地重新浮现，像是一个无法摆脱的烙印，死死地钉在了这个群里。
照片上，女人浮肿的面容在浑浊的河水和红色外套的映衬下，似乎正透过屏幕，无声地凝视着他。
他猛地从床上跳起来，拿着手机冲出了家门，在楼下就近找了一家手机维修店。
维修小哥拿着他的手机反复检查，刷机、检测系统、查杀病毒……一番折腾后，他抬起头，一脸困惑地对陈远说：“哥，你这手机啥问题都没有啊，硬件软件都正常。至于你说的照片删不掉，我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陈远失魂落魄地拿回手机，这时，“生死场”群里已经彻底炸开了锅。
“卧槽！见鬼了！这照片怎么删不掉？！”
“我也是！删了又自己冒出来！”
“是不是中病毒了？木马照片？”
“谁发的啊？@陈远，是不是你手机有问题传染给我们了？”
恐慌在群里蔓延，所有保存了这张照片的人，都遇到了同样无法删除的诡异情况。
很快，单位里一位以电脑技术高超闻名的同事出面了，他仔细检测了群文件和每个人的手机，得出的结论却让人更加不安，没有病毒，没有木马，照片本身没有任何问题，所有人的手机也都运行正常。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有人试着将这张照片转发到其他群或者私聊给朋友，在其他的聊天语境下，照片可以正常地撤回、删除，没有任何异常。
唯独在“生死场”这个工作群里，这张由陈远发出的红衣女人照片，成了一个无法撤销、无法抹除的恐怖存在。
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往往会将人的思维引向不可知的领域，群里开始出现一些声音，带着恐惧和猜测：
“会不会……是那一位……不想被我们忘记？”
“听说穿红衣服走的人，怨气最重……”
“是不是凶杀案？凶手就在我们群里？”
最后这条猜测一出，整个群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足足五六分钟没有人再发言。
一种无形的、猜疑和恐惧的气氛在无声中弥漫。
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用强自镇定的语气说：“不过是一张照片而已，删不掉就删不掉吧，别去点开看就行了，亏大家还都是医生呢，唯物主义点了那么多年，怎么还疑神疑鬼的。”
这番话勉强压制住了群里的恐慌情绪，大家似乎都默契地选择了回避和遗忘。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没有人再公开讨论这件事，那张诡异的照片也依旧静静地躺在聊天记录里，无人再去尝试删除，仿佛它真的只是一个被集体忽略的普通文件。
生活和工作照旧，夜班、手术、病历，繁忙的医务工作渐渐冲淡了那份不安。
然而，有些事情，并不会因为人们的刻意忽视而真正消失。
就在大家都以为风波已经平息的时候，一个平常的下午，群里一位资历较老的医生，名叫刘振国的，突然发了一条长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