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玲儿听着这歹毒到极致的计划,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直冲头顶,让她浑身发麻,心脏狂跳!
好狠的一石二鸟之计!
不仅要利用她散布解药收买人心,还要逼她亲手毒杀宋倩,并将谋杀完美伪装成瘟疫!
这简直是将她往万劫不复的深渊里推!
然而,她脸上却不能露出丝毫破绽。
她强忍着心中的惊涛骇浪与剧烈颤抖,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了然”的笑意:
“原来如此……大婶思虑果然周全。” 她缓缓伸出手,看似要去接那个装着剧毒的小瓷瓶,指尖却在微微发颤,“只是……不知该如何下手,方能万无一失?”
她必须假装顺从,必须拿到解药方子!也必须……摸清这恶魔的全部计划!
段迎春看着谢玲儿那看似顺从,甚至带着一丝“钦佩”的笑容,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阴鸷。
她最喜欢这种将他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尤其是看着一个原本清高的千金小姐,在她面前一步步“开窍”,变得“识时务”。
“呵呵,小姐能明白其中关窍,那是再好不过。” 她阴恻恻地笑着,语气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指点”,“方法嘛,其实简单得很。”
她向前倾了倾身子,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在黑暗中嘶嘶作响,“明日一早,小姐便可大张旗鼓地开始配制‘解药’,然后亲自带人,挨家挨户地送去,亲眼看着他们喝下。”
“这方子里的几味主药,不仅能解那疫毒,更能暂时抵御邪气侵扰,防止再染。如此一来,谷中众人必对小姐感恩戴德,奉若神明!”
她话锋一转,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待……轮到那宋倩之时。”她刻意拖长了语调,“小姐只需寻个由头,亲自端药送入她房中,趁人不备,将这小瓶中之物……”她晃了晃手中那颜色深暗的瓷瓶,“只需滴入几滴,混入汤药之中。”
“此毒无色无味,入汤即化!”她眼神狠辣,“这毒发作极快,症状与重症瘟疫一般无二,任他是华佗再世,也绝查不出是另中剧毒!”
“届时,众人只会以为是她身子骨太弱,本就染病在身,又没能扛过这解毒汤药发挥药效前的最后一道鬼门关……”她发出一阵低沉而得意的冷笑,“神不知,鬼不觉!岂不完美?”
谢玲儿听着这滴水不漏、歹毒至极的详细计划,只觉得心脏被一只冰冷的利爪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她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却不得不强行挤出一个更加“乖巧”甚至带着点“兴奋”的笑容。
“大婶……果然是好手段!思虑如此周详,真是……天衣无缝!”她声音微微发颤,“如此一来,既能解了全谷之困,遂了父亲的心愿,又能替大婶了却心事……真是一举多得!”
她深吸一口气,伸出手,语气“坚定”地说道:“事不宜迟!那……明日一早,我便开始依计行事!还请大婶将解药方子和……和那‘东西’都交予我吧!”
段迎春仔细观察着谢玲儿的表情,见她脸上只有“急于立功”的急切和“茅塞顿开”的欣喜,再无半分迟疑与抗拒,心中最后一丝戒备终于放下。
“好!小姐果然是个明白人!”她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扭曲的笑容。
她先将那个装着解药方子的竹筒郑重地放在谢玲儿伸出的手中,随后,又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阴森,将那个装着致命毒药的小瓷瓶,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竹筒之旁。
“一切……就全都仰仗小姐了!”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谢玲儿最后一眼,身影缓缓向后退去,重新融入屋内的阴影之中,那佝偻的老妇姿态仿佛又悄然回归。
房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内外……
谢玲儿独自站在原地,手中紧紧攥着那能救人性命的方子和那能夺人性命的毒药,冰火两重天的触感仿佛要灼烧她的掌心。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苍白与冰冷的决绝。
目光低垂,落在那个深暗的小瓷瓶上,眼中翻涌着滔天的恨意与杀机。
房门合上,隔绝了段迎春那令人作呕的气息。
谢玲儿独自站在原地,手中紧紧攥着那冰火两重天的竹筒与瓷瓶,仿佛握着滚烫的烙铁与淬毒的冰锥。她脸上所有的伪装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苍白与冰冷的决绝。
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扑向案几,将那装着解药方子的竹筒小心翼翼地打开,取出里面一张写满密密麻麻字迹的泛黄纸笺。
灯火下,她彻夜未眠,双目赤红地研读着这张用无数人命作为代价换来的方子。
她逐字逐句地推敲,与自己和紫莲连日来的研究相互印证。
越是深入,她心中越是惊骇,继而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与狂喜!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因极度疲惫而沙哑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这方子……这配伍……君臣佐使,相生相克,竟能如此精妙绝伦!”
“以水牛角、生石膏为君,大清气血热毒,直挫病势!以黄芩、黄连、栀子为臣,泻火解毒,燥湿辟秽!佐以槟榔、草果、厚朴开达膜原,透邪外出!再使生地、玄参、丹皮、赤芍凉血养阴,护住根本!辅以竹茹、半夏和胃止呕,甘草调和诸药……”
“步步为营,环环相扣!既攻邪毒,又固元气!非但能解除疫毒,更能调理被疫毒损伤的脏腑经络!这……这简直是……完美无瑕!”
她终于明白,为何自己和紫莲用尽方法都难以奏效,因为这疫毒诡异霸道,非此等雷霆手段、又兼顾周全的奇方不能彻底根治!
茅塞顿开! 所有的困惑与绝望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谢玲儿不顾彻夜未眠的极度疲惫,眼中燃烧着灼人的光芒,立刻召集人手,按照方子,开炉熬药!
她亲自监督,严格把控每一味药材的用量、投放顺序和火候。
第一锅汤药熬成后,她立刻亲自送往隔离区,优先给那些重症濒危的病患灌服。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点点流逝……
几个时辰后,奇迹发生了!
那些原本高热不退、昏迷不醒、红疹密布的重症患者,体温开始明显下降! 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稳,身上的红疹颜色变淡,甚至开始消退!
更有甚者,竟从昏迷中悠悠转醒!
“有效!真的有效!” 隔离区内,负责照料的妇人们喜极而泣,激动地奔走相告!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全谷!
连日来的死亡阴影与绝望恐慌,终于被这实实在在的疗效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希望的曙光!
所有人看向谢玲儿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由衷地感激!
这位年轻的千金小姐,竟真的找到了救命的良方!
谢玲儿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她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谷中病患众多,药材消耗巨大。
她立刻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果决与干练,连续下达命令:
“柴大哥!” 她看向一旁同样面露惊喜的柴筱风,“你立刻带人,快马出谷!按照这方子所列,不惜一切代价,采购足量的药材回来!尤其是水牛角、黄连、黄芩这几味主药,越多越好!要快!”
“是!谢姑娘请放心!” 柴筱风毫不犹豫,领命而去。
“秦大哥!陈大哥!” 她语气急促而清晰,“立刻抽调所有人手,架起所有能用的锅灶!日夜不停地熬药!要确保隔离区的病患能及时用药,更要尽快让全谷尚未发病的每一个人都能喝上一碗预防!这是我们阻断疫情蔓延的关键!”
“好!我们立刻去办!” 秦洛和陈希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夜之间褪去稚嫩、变得雷厉风行的少女,眼中充满了震撼与钦佩,毫不犹豫地转身执行。
整个百花谷,仿佛骤然注入了强大的动力,开始围绕着谢玲儿的指令高速运转起来!
熬药的火光映红了天空,药香逐渐驱散了死亡的阴霾!希望如此真实地降临在山谷中。
而谢玲儿,站在忙碌的人群中央,指挥若定,目光坚定。
一日后,在谢玲儿不眠不休的调度和众人齐心协力下,所有重症病患的病情都得到了显着控制。
高热尽退,红疹渐消,呻吟声被微弱的交谈和安睡的呼吸声取代。
隔离区内,绝望的氛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谢玲儿无尽的感激。
三日后,随着柴筱风押运着大批药材及时赶回,熬药的炉火日夜不息,全谷上下,无论是否出现症状,每人都按时喝上了那深褐色的救命汤药。
药香彻底压过了曾经的病气与死亡的气息。
疫情被彻底遏制,再无新发病例。
十日后,百花谷已然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河流边重新响起浣衣女子的笑语,谷场空地上孩童们开始追逐嬉戏,田亩间也再现了农人劳作的身影。
虽然许多人脸上还带着病后的憔悴,但眼中已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希望。
所有人都对谢玲儿感恩戴德,她的名字被谷中百姓反复念叨,视若再生父母。
许多妇人甚至在家中悄悄为她供起了长生牌位,日夜祈福,感念其救命之恩。
就在这片日渐浓郁的祥和气氛中,沈青河在江云的精心照料下,也逐渐好转。虽然身体仍显虚弱,但已能在江云的搀扶下缓缓下床行走。
她站在窗前,看着谷中恢复的景象,听着众人对谢玲儿的交口称赞,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欣慰与感激的笑容。
她心中清楚,若非谢玲儿力挽狂澜,百花谷恐已万劫不复。她对这位“妹妹”的感观,发生了微妙而积极的变化。
然而,就在这片欣欣向荣之际,一个急促慌张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
一名妇人气喘吁吁地跑来,向沈青河禀报:
“不好了!沈姑娘!”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那……那负责照料猪舍的王大娘……她……她死了!”
“什么?!” 沈青河与江云闻言,皆是一惊!
王大娘?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埋头干活的老妇人?
“怎么回事?” 沈青河蹙眉问道,“疫情不是已经控制住了吗?她何时病的?可曾服过药?”
那妇人连忙摇头:“回姑娘话,奇就奇在这里!疫情最凶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没听说有什么不适。”
“这几日分发汤药,也都按份领了去的……可方才有人去她屋中送东西,发现她……她竟倒在榻上,身子都凉了!看着……倒像是突发急症没的。”
“唉……真是造化弄人。” 江云叹息道,“躲过了这么大的瘟疫,却没躲过自身的命数……”
“难道说……玲儿妹妹那神仙方子,也治不好王大娘自个儿的隐疾?” 沈青河低声猜测。
“或许……是老人家年事已高,历经这场大疫,心力交瘁,终究……没能撑过去吧。吩咐下去!好生料理后事!”沈青河低声道
那妇人点头而去,感慨着生命的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