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柳谨慎地斟酌词句：县长，我认为一·三一案可能是个幌子。何书记要求补充侦查，明显是想拖延时间。而孙书记特意把这两个议题放在一起......
程度突然抬手打断，指了指门外。小柳立刻会意，轻手轻脚走到门边，猛地拉开门——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远处办公室传来的隐约电话铃声。
继续。程度的声音低了几分，把门带上。
小柳轻轻关上门，这次他直接走到窗前拉严了窗帘。阳光被隔绝在外，办公室顿时笼罩在一种压抑的昏暗中，只有台灯在程度脸上投下锐利的阴影。
县长，我怀疑孙书记是想用一·三一案转移注意力，为县改市方案争取支持。毕竟.......小柳压低声音，那个案子牵扯到赵县长的人。
程度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他摩挲着茶杯，热气在他镜片上蒙了一层薄雾：所以你的判断是，这次党委会实际上是......
一次政治交易。小柳说完立刻补充，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粗浅看法。
程度突然笑了，他取下眼镜擦拭镜片，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官威：小柳啊，你在办公室几年了？
三年零四个月，县长。
时间不短了。程度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意味深长，去准备材料吧，记住——三份，要全。
小柳起身时，注意到程度的茶杯又空了。但这次他没敢贸然去添水，而是轻轻带上门，把那个若有所思的身影关在了门后。
回到大班椅，程度也没有心情看文件了！
难怪古人说一县之长足以治天下，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经济、民生、治安.......等等，还好自己县委书记，不然更忙。
程度现在可不敢放权，反而要把权利死死抓在自己的手上，否则一个不小心，被人坑了还帮人数钱。
“县长，财政局金局长来了！”小柳敲门。
“5分钟之后请他进来！”程度回忆了一下县财政局的金永斗。
县财政局负责辖区内的地方税收征收管理、政府基金（费）的征缴及社会保险费征集等工作。
本局内设办公室、人事教育科（人教科）、监察科、法制科（案审办）、征收管理科（征管科）、税政管理科（税政科）、计划财务科（计财科）等科室；还设立了信息中心。
下辖十二个分所！
财政局正是他主管的口子，而这个金永斗，又是孙海平的人。
”县长.....
钱局长来了啊，坐，小柳一杯绿茶！“程度站了起来，走到接待沙发区先坐下。
”县长，上次民政局报的关于县干部养老中心和县蔬菜种植基地的报告？“金永斗坐下个屁股，小心翼翼的问道。
“金局长，你不找我，我最近也想找你，为什么要重建干部养老中心？有这个必要吗？”程度问道：“前天，我去干部养老中心看望老同志，那地方很不错啊，风景优美，气候宜人，我记得那些建筑群还不到二十年吧？”
“是，是，是.....钱永斗抹了一把汗：“不过，经过民政局的报告，那里虽然山清水秀，那湿气很重，再加上周发现了一个铁矿，没日没夜......
关于小型矿的问题， 我们正在研究！”程度已经做了一份计划，特别是针对境内的稀土矿、铜矿，锂矿等战略资源进行管理。
特别是稀土矿和铜矿！
现在国内的稀土矿价格打得程度都不下去，出口的价格只有欧美国家的六分之一，然后又高价从国外买回经分炼的原材料。
程度知道，科学院已完成最新的稀土提炼法，正在准备找企业进入最后的场景化应用。
程度已经安排常成虎带着天河矿业的资料去燕京了，科学院的稀土炼制领先欧美最少二十年。
这个是堪比EdV光刻机的存在！
如果天河能拿下这次机会，也等于上了一层双保险，毕竟，国家已经下定决心执行稀土战略了。
核心就是以大型国企为主，以民间大型矿业集团为辅助。兼并中型企业，关停小型企业，获得国际稀土的定价权。
还有高纯度铜（9.9999%），这个技术在国内即将在汉东大学突破，高纯度铜在超导上应用非常广泛。
而超导不管在军事，深潜，南极科考，还有航空航天应用非常广泛。
只要掌握这两项技术中的其中一种，天河集团在未来就处于不败地位！
还有，青林县蔬菜种植基地是怎么回事？你们财政局有没有审核？就这么报上来了？程度的声音突然拔高，把正在喝茶的金永斗吓得手一抖，茶水溅在了他崭新的西装袖口上。
金永斗连忙放下茶杯，掏出手帕擦了擦袖口，这才缓缓的说道：程县，根据县质量监督局和安监局，对超市、菜市场、路边摊等十八处场所进行抽检！
他指了指报告的内容，检查结果触目惊心啊！金永斗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程度身体前倾，眯起眼睛：怎么个触目惊心法？
金永斗深吸一口气，点击下一页。一张柱状图跳了出来，红色的超标线像一把利剑刺穿所有检测样本：县长，经过县安监局检测，共二十八个批次，蔬菜的农药残留高出国家标准20倍，全部不合格！他伸出两根手指重重地在空中点了两下，仿佛这样能更强调问题的严重性：还有水果，也超过十倍以上。
程度猛地靠回椅背，眼前突然浮现出童年时的画面——烈日下，年迈的爷爷背着喷雾器在菜地里来回走动，刺鼻的农药味弥漫在空气中；奶奶戴着草帽，用长满老茧的手把打了药的青菜泡在清水里，一遍又一遍地冲洗...
县长？金永斗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程度揉了揉太阳穴：金局长，你知道农民为什么用这么多农药吗？不等对方回答，他就自顾自地说起来：我小时候经常帮爷爷奶奶干农活。不用农药或者按国家标准用农药，在那种环境下，果蔬根本撑不到收获的时候。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着圈，虫子一年比一年厉害，只有加大药量才能防住。这是没办法的事。
办公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空调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窗外，一只麻雀落在窗台上，歪着头好奇地朝里面张望。
这就是典型的为了一口吃的开一个种植基地！程度突然拍了下桌子，吓得那只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走了，有这个必要吗？
金永斗早有准备，他翻开一组对比数据：县长，首先，市场供应的果蔬确实存在着这样的问题。他方案中并排的两张照片，一边是普通市场的青菜，一边是有机农场的青菜，其次，如果让有机农场供货，价格太高，也过不了审计。
他翻开下一页，一张价格对比表跳了出来：您不知道，青林生活家有机农场，一斤白菜的价格比市场上贵出五倍以上！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让这个数字在空气中发酵。
程度盯着那个刺眼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想起了上周去菜市场调研时，那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拿着皱巴巴的零钱，在菜摊前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只买了半斤最便宜的青菜。
经过我们计算，金永斗的声音突然变得有力起来，他挺直腰板，像做汇报总结一样字正腔圆，由我们县财政出资，加上设备，人工，可比生活家有机农场便宜一倍以下！又可以吃得安心，我们认为有这个必要！
他说完最后一句话时，窗外的阳光恰好穿过云层，照在幕布上那个绿色的蔬菜基地规划图上，让整个画面突然明亮起来。
程度望着那个规划图，仿佛看到了田间整齐的菜畦和戴着草帽忙碌的农民，闻到了泥土和蔬菜的清香.....
程度没有说话，这几年，燕京的确开始自建果蔬供应基地，也是为了吃得安全。
但一个县真的有必要自建蔬菜基地吗？
另外，他们可以通过自建蔬菜基地解决食品安全的问题，那八十三万老百姓呢？二百多万外来务工人员呢？怎么解决？
他们是公务员，也就是公共服务人员，应该首先想到老百姓，而不是自己。
程度再次打量了一下这个方案，这个方案，土地、建设等要投入三千多万，往后每年还要投入五百万以上。
他总觉得这并不是最优解，他还要咨询一下汉东大学那边，食品安全还是要重视起来才行。
食品安全问题，重视归重视，但当下的首要任务，还是要让全县老百姓吃饱、穿瞹，有工作！
提高他们的收入，再谈其它。
“重建干部养老中心和蔬菜种植基地的事情，我还要考虑一下，过段时间给你答复，你先回去吧！”程度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只有让金局长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