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
尖锐的电话铃声突然划破了办公室的宁静。程度正在批阅文件，闻声抬头，目光落在办公桌上那部红色座机上。
当然，这不是所谓的‘红机’，只是一部红色的内线电话而已。
这部电话平时很少响起，一旦响起就意味着重要事务。
书记，省委组织部的电话！谭宪锋快步走进来报告道。
程度看了一眼日历，今天已经是2013年4月份了，小柳已经去了华齐镇当镇长，由于新秘书还没选好，
暂时由市委常委、县委办公室主任谭宪锋兼任这个职责。
这位四十出头的中年干部今天穿着深蓝色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快步走来的。
接进来。程度放下钢笔，整了整领带，伸手按下电话的接听键。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坚毅的轮廓。
您好，我是程度。等电话接通后，程度的声音沉稳有力，在宽敞的办公室里回荡。
程度同志，我是省委组织部的张春城。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现在通知你，后天早上10点，来省委组织部，组织要和你谈话。
程度的瞳孔微微收缩，手指不自觉地紧了紧话筒。窗外，一片梧桐叶被风吹落，在阳光下打着旋儿缓缓飘落。
好的，张部长。程度的回应礼貌而得体，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挂断电话后，他缓缓靠回椅背，目光投向墙上的日历——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王市长的调令已经由省委签发，最迟两个月内就要赴江南省上任。这个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整个吕州官场激起千层浪。
程度站起身走到窗前，俯瞰着市委大院。阳光下，各栋办公楼显得格外肃穆。他能想象到此刻有多少人在为这场人事变动奔走：
专职副书记吴克已以为名，已经在省城住了小半个月。每天不是去这个领导家拜访，就是约那个负责人吃饭。
常务副市长孙峰更是把办公室搬到了省城，据说连女儿订婚宴都安排在省委招待所，就为了能多接触几位领导。
组织部长王于兴也不甘示弱，这段时间往省里跑的频率比上班还勤，美其名曰汇报工作，实则是为了市长这个位置四处活动。
程度轻轻摇头，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这些人都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在权力的海洋里疯狂游弋。而他——这个最有可能接任市长的人选，反而稳坐钓鱼台，按部就班地处理日常工作。
窗外，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程度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他知道，这场人事变动背后牵扯的利益关系远比表面看到的复杂得多。但无论如何，后天的谈话将是一个重要转折点。
谭主任，程度突然开口，帮我安排一下后天去省城的车。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好的，书记，需不需要我陪同？谭宪锋立即应道，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作为老机关，他太清楚这个时间节点接到组织部电话意味着什么。
“一起吧！”程度缓缓的点了点头，他在要路上和这位办公室主任商量一下秘书的人选！
......
连城同志，青林老城的改造工作要尽快提上日程！程度与孙连城并肩走在青林旧城的青石板街道上，脚下传来清脆的脚步声。
初春的细雨刚刚停歇，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混合着远处飘来的淡淡茶香。
青林老城依运河而建，宛如一幅流动的水墨画卷。
蜿蜒的河道穿城而过，两岸是鳞次栉比的明清建筑，斑驳的白墙黛瓦在雨后显得格外清新。几座石拱桥横跨河面，桥下不时有乌篷船缓缓驶过，船桨划破水面，荡起层层涟漪。
书记您看，孙连城指向远处一座七层白塔，塔身在暮色中泛着柔和的光晕，那座白塔还有个有趣的传说。他的声音在湿润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相传皇帝下江南时，听闻青林有座白塔颇为壮观。
谁知就在御驾抵达前几日，白塔突然倒塌。当地官员为免获罪，急中生智，连夜用盐堆出一座，竟成功瞒过了皇帝的眼睛。这个充满民间智慧的故事，至今仍在青林百姓中口耳相传。
程度驻足在一座石桥上，俯瞰运河上来往的船只。
这条千年水道见证了青林的兴衰荣辱——
半部青林史，一曲运河泪，孙连城的感叹恰如其分。
大运河起于隋唐，沟通南北，兴于明清，却在九十年代的大基建浪潮中逐渐没落。直到近年，随着环保理念兴起和物流成本考量，这条黄金水道才重新焕发生机。
书记，政府这边已经联合文物、旅游、招商等部门在做方案了。孙连城翻开随身携带的规划图，图纸上密密麻麻标注着保护区域和开发节点，我们尽可能保留古城原有风貌，同时利用大运河的优势，打造千年古城文化旅游项目。
程度接过图纸，目光扫过那些精心设计的规划。
运河两岸将修复古码头，重建茶马古道；沿河商铺将统一采用明清风格；几处重要历史建筑将改造成主题博物馆......他的视线最后落在标注白塔遗址的位置，那里计划重建一座仿古白塔，内部则作为运河文化展览馆。
嗯，今年的花灯节，我看就在运河上举办。程度点头赞许道。他仿佛已经看到元宵之夜，千盏花灯在河面摇曳，倒映出流光溢彩的盛景。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评弹声，伴随着三弦的铮铮之音，为这座古城平添几分古韵。
运河对岸，几位老人坐在茶楼里下棋，袅袅茶香飘过河面。
几个孩童在石板路上追逐嬉戏，笑声清脆悦耳。
这一切都让程度更加确信——青林的灵魂就在这条运河里，在两岸的市井烟火中。保护好这份文化遗产，就是守护住青林的根脉。
连城啊，程度收起图纸，语重心长地说，记住，改造不是推倒重来，而是要让老城焕发新生。运河是青林的命脉，我们要让这条千年水道继续滋养这片土地。
他的目光越过白塔，望向更远的未来。
暮色渐浓，运河两岸陆续亮起灯笼，昏黄的灯光在水面上摇曳，仿佛在诉说着这座古城千年的故事。
程度和孙连城的身影渐渐融入这幅水墨丹青之中，成为运河故事新的书写者。
书记，最近吕州......孙连城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两人正走在运河边的青石板路上，初春的晚风带着丝丝凉意，吹动孙连城的衣角。他下意识地搓了搓手，目光闪烁不定。
王承恩市长一直很支持程书记的工作，两人配合默契。万一新来的市长......孙连城没敢往下想，但担忧已经写在了脸上。远处运河上，一艘货船缓缓驶过，汽笛声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悠长。
程度停下脚步，双手背在身后，望向波光粼粼的河面。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坚毅的轮廓。与其担心新市长，还不如做好接下来的工作。他的声音平静而沉稳，今天早上，我接到省里组织的通知，明天回京州。
你是说——孙连城猛地转头，眼睛瞪得溜圆，恭喜书记！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略微发颤，是那个岗位？常务副市长？这个安排有不少先例，常务副市长兼任县级市市委书记，既能保留实权，又能更上一层楼。
河岸边，几个散步的老人好奇地望向这边。
程度微微摇头，示意孙连城压低声音。不知道，他轻声说道，省组织部只是通知我去谈话，至于什么岗位，听组织部的吧。他的目光深邃，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没有任何人会想到，他会接替王承恩，成为下一任吕州市市长。
一只白鹭从河面掠过，激起一圈涟漪。程度突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道：连城，我听说京州组织部门来找你谈话了？
孙连城点点头，目光依然望向远方：是的，已经三次了。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孙连城苦笑一声，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石子滚入河中，发出一声轻响。还是光明区副区长的事？程度转过头，嘴角带着玩味的笑意。
是啊！孙连城长叹一口气，双手插在口袋里。这三年来，每年京州组织部都会派人来青林找他谈话。因为是跨市调动，首先要征得他本人同意才行。
光明区副区长可是正处实职，为什么不去？程度饶有兴趣地问道。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古老的石板路上。这几年来，孙连城在青林干得非常出色，不少重大项目都有他的身影。
作为副县长近十年的老干部，按理说早该动一动了。
程度也曾考虑过帮他解决正处级的问题，但青林确实没有那么多正处级岗位。
孙连城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程度：书记，我在青林干了这么多年，看着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看着运河重新焕发生机......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这里就像我的家一样。
远处，白塔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程度拍了拍孙连城的肩膀，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运河边，听着潺潺的水声，各怀心事。
突然，孙连城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看了一眼，苦笑着递给程度：瞧，又来了，京州组织部的王处长。
程度接过手机，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突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连城啊，有时候换个环境未必是坏事。他将手机还给孙连城，明天我去省里谈话，你也好好考虑考虑自己的事吧。
他的战场最终会 在京州，就当派孙连城先去打个前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