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程度,这是陈阳,现任光明区公安分局副局长!祁同伟热情地拉过一个三十多岁的二级警督,向程度介绍道。
包厢的灯光照在陈阳笔挺的警服上,肩章反射出冷冽的光芒。他也是我们汉东大学法学专业毕业的,比你小一届。
程度打量着眼前这个面容刚毅的年轻警官,对方标准的国字脸上带着军人特有的坚毅。
当听到这个名字时,程度的瞳孔微微一缩——这不是祁同伟大学时代那个白月光的名字吗?
一个是女的,一个是男的,祁同伟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程度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半步,悄悄拉开了与祁同伟的距离。
首长好!陈阳立正敬礼,动作干净利落,皮鞋后跟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好。程度伸出手,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心里却在快速思索祁同伟介绍此人的用意。
他注意到陈阳的手掌宽厚有力,虎口处有常年握枪留下的茧子。
祁同伟似乎没发现程度的异样,继续热情地介绍:陈阳,这位是你们曾经光明区分局的局长,现任吕州市委常委兼青林市委书记程度,程书记!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炫耀,仿佛程度的成就是他一手栽培的。
厅长,我们分局一直都流传着首长的传说,陈阳的眼睛亮了起来,声音里带着由衷的敬佩,首长是我们分局的骄傲!他说话时,胸前的警号牌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程度注意到陈阳眼中纯粹的崇拜,这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你比我小,我叫你小阳没有问题吧?程度微笑着说道,语气亲切却不失威严。
没问题,你是首长,怎么叫都可以!陈阳爽朗地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他笑起来时眼角浮现几道细纹,显得格外真诚。
叫什么首长,叫学长!祁同伟突然板起脸,佯装不高兴地说道。他伸手拍了拍陈阳的肩膀,动作亲昵得有些过分。我们都是校友,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还有陈阳,没人的时候你也叫我学长!
程度敏锐地注意到,祁同伟说这话时,手指在陈阳肩章上多停留了几秒。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他胃部一阵不适。
对,学长说得对,你叫我学长吧。程度无所谓地说道,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借机掩饰眼中的冷意。茶水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就像他此刻复杂的心情。
小阳学弟是从你老家调过来的,祁同伟突然压低声音,凑近程度说道,叔叔阿姨那件事就是陈阳具体经办的。他的呼吸喷在程度耳畔,带着淡淡的酒气,程度,以后你有什么事情,尽管交给他去办!
程度的眼中寒光一闪,握着茶杯的手瞬间收紧,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这才恍然大悟——难怪父母能以公务员身份内退,原来是祁同伟在背后运作。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既恼怒对方的越界,又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情确实欠下了。
谢学长,学弟,辛苦了!程度面带微笑地说道,声音温和有礼。他主动给陈阳倒了杯茶,瓷器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以后有机会,还请学弟多关照。
陈阳受宠若惊地双手接过茶杯,警服袖口露出结实的小臂。学长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略微发颤。
祁同伟满意地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他举起酒杯,杯中的白酒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来,为我们师兄弟的情谊干一杯!
程度端起酒杯,却在举杯时故意让杯沿低于祁同伟的杯子——这个细微的礼节让祁同伟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三人碰杯的瞬间,程度的目光越过杯沿,与陈阳真诚的眼神相遇。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年轻的警官或许并不清楚自己在这场权力游戏中的角色。
酒过三巡,包厢里的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程度看着祁同伟越来越红的脸,听着他越来越大的嗓门,心里却在冷静地盘算:这个人情该怎么还?什么时候还?而陈阳,这个看似单纯的学弟,又会在未来的棋局中扮演什么角色?
哎哟,祁厅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随着一声娇媚的招呼,包厢的雕花木门被轻轻推开。一袭酒红色旗袍的高小琴款款而入,修长的身影在门口投下一道曼妙的剪影。她身后跟着一个端着果盘的服务员,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
包厢内的灯光照在高小琴精致的妆容上,衬得她肤若凝脂。旗袍开衩处若隐若现的雪白长腿,随着她轻盈的步伐时隐时现。程度注意到她耳垂上那对翡翠耳坠,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那是去年香港拍卖会上的珍品,价值不菲。
来之前也不打声招呼,我好迎您啊...高小琴的声音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软糯,尾音微微上扬,像一把小钩子。
她的目光在包厢内扫过,在看到程度时明显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职业化的笑容。
祁同伟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站起身,西装下摆因为动作太大而微微掀起:来,程度,我给你介绍一下。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这位呢,就是山水庄园的总经理,高小琴,高总!他转向高小琴,语气亲昵得过分,高总,这位就是我和你经常提起的学弟,程度,程书记!
程度微微挑眉——好朋友?怕是管鲍之交吧!
他在心里冷笑。这个祁同伟,找女人就找女人,还这么明目张胆地带到台面上来,这让梁璐怎么想?梁群峰怎么看?活该你进不了部!
哎哟,想不到是程书记大驾光临~高小琴立即上前两步,旗袍下摆随着她的动作荡起优美的弧度。
她恰到好处地表现出热情,却又保持着恰当的距离,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程度敏锐地注意到,高小琴说这话时,涂着丹蔻的指尖微微颤抖。
从赵瑞龙那里得知,自己名义上也算是山水集团的股东之一,不过早就暗中处理掉了这部分股份。
看来高小琴是知情的,所以才会有这种反应。
高总好。程度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既不失礼也不热络。他的目光在高小琴身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她身后的服务员身上——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正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程书记能来我们山水庄园,是我们山水庄园的荣幸~高小琴的声音像掺了蜜,她示意服务员放下果盘,今晚所有的费用,全部由我们庄园买单!
说这话时,她的目光不自觉地瞟向祁同伟,像是在征求同意。
程度没有立即回应,而是意味深长地看着祁同伟。
他要看这位怎么表态——如果祁同伟敢接受这个安排,他程度一定会坚持自己买单。
说什么呢!祁同伟果然出声制止,他挥手的动作有些夸张,腕上的百达翡丽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今天还轮不到你做东,我来!他拍了拍胸脯,西服下的肌肉轮廓若隐若现,今天说好了,我给程老弟预祝高升,谁都不要跟我抢!
高小琴立即会意,红唇微启:恭喜啊,程书记又要高升了~她的眼波流转,在程度和祁同伟之间来回扫视,要记得常来我们山水庄园哦~她故意拖长的尾音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下次有机会,由我请客!
好,下次你请客!祁同伟大笑着挥手,示意高小琴退下。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高小琴离去的背影,直到那抹红色消失在走廊尽头。
包厢门关上后,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程度端起茶杯,借着氤氲的热气掩饰眼中的冷意。他注意到陈阳的表情有些僵硬,显然对刚才这一幕感到不适。
学长好眼光啊。程度突然开口,语气中带着若有若无的嘲讽,高总确实...非同一般。
祁同伟闻言大笑,爽朗的笑声在包厢里回荡,丝毫没听出程度话中的弦外之音。小琴是个人才,把山水庄园经营得有声有色!他边说边拿起台子酒瓶,金黄的酒液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将程度的酒杯斟得满满当当。来,咱们继续喝!
程度看着杯中晃动的酒液,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他抬手看了看腕表——那块江知夏送他的百达翡丽在灯光下闪着低调的光芒,时针已经指向九点半。
学长,我看差不多了,要不我们......程度放下酒杯,语气委婉。桌上的菜肴已经凉了,油花凝结在表面,就像此刻包厢里逐渐冷却的气氛。
这才哪到哪儿了!祁同伟突然提高音量,大手一挥,差点打翻面前的酒杯。他的脸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眼睛里布满血丝。今天说好了听我安排!他一把抓住程度的手腕,力道大得让程度微微皱眉,一会儿就在这里住下,我给你安排最好的套房......
程度轻轻但坚定地抽回手,整了整袖口。学长的好意我心领了,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决,我和知夏说了晚上回去。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不容置疑。
程度有个原则——如非必要,绝不在外过夜。若是在京州,哪怕凌晨三点,他也会驱车回家。
包厢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空调运转的轻微嗡鸣。祁同伟的表情凝固了,他盯着程度看了几秒,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程度啊,想不到你也怕老婆......
笑声在空旷的包厢里显得格外刺耳。
祁同伟笑得前仰后合,眼角都挤出了泪花。但笑着笑着,那笑声渐渐变了调,最后竟成了哽咽。
一滴泪水毫无预兆地从他通红的眼眶滑落,砸在酒杯里,溅起微小的水花。
程度沉默地看着这一幕。月光透过窗户照在祁同伟扭曲的脸上,那道泪痕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祁同伟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用袖口擦了擦脸,却怎么也止不住汹涌而出的泪水。
我...我去下洗手间。祁同伟仓皇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他踉跄着走向门口,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佝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