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1月。
休斯敦的秋天依旧带着一丝散不去的燥热。
丰田中心的穹顶之上，三面连在一起的巨大红色总冠军旗帜，在空调风的吹拂下轻轻摆动。
它们已经悬挂了五年，边角处也带上了一丝时间的痕迹，但压迫感却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愈发厚重。
那是属于2018、2019、2020的荣光。
那是“火箭王朝”的图腾。
球场上比赛正在进行。休斯敦火箭队主场迎战孟菲斯灰熊。
这已经不是当年的那支灰熊了。
现在的贾·莫兰特虽然正值巅峰，像一道紫色的闪电，在火箭队的阵地里横冲直撞，但灰熊队却面临着分崩离析
“防守！退防！该死的，别看球，看人！”
火箭队的替补席前，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身材不高的光头男人，正在冲着场上的年轻后卫大吼。
他的手里卷着一份战术纸，激动得差点冲进场内。
40岁的克里斯·保罗已经成为了休斯敦火箭队首席助理教练。
虽然脱下了球衣，换上了衬衫，但他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得像鹰，甚至比五年前更加毒辣。
他无法容忍任何一次防守失位，无法容忍任何一次不合理的出手。
场上的年轻后卫被吼得缩了缩脖子，赶紧滑步横移，勉强挡住了莫兰特的突破路线。
球权转换。
火箭队进攻。
球交到了那个留着大胡子的13号手里。
36岁的詹姆斯·哈登。
胡子依然浓密，但仔细看去，黑色的丛林里已经掺杂了许多刺眼的银丝。
他的肚腩比五年前又大了一圈，即使是宽大的球衣也遮不住微微隆起的线条。
莫兰特压低重心，试图用年轻人的活力去挑衅这位曾经的mVp。
哈登没有理会。
他只是慢悠悠地运着球，像个在公园里散步的老大爷。
哈登在胯下倒了两下手，节奏慢得让人想打哈欠。
莫兰特有些不耐烦了，伸手想要掏球。
就在这一瞬间。
哈登的肩膀微微一晃，这是一个极其逼真的突破假动作。
莫兰特的重心本能地后移。
哈登没有选择突破。
他收球后撤。
动作不再像五年前那样迅猛暴烈，反而多了一种太极般的圆润与从容。
起跳。
出手。
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并不算高，但旋转极快的弧线。
“刷。”
空心入网。
丰田中心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但这掌声里少了几分当年的狂热，多了几分对这位坚守孤城的老将的敬意。
哈登面无表情地回防，路过莫兰特身边时轻轻拍了拍年轻人的屁股。
“跑慢点，孩子。”哈登嘟囔了一句，“这里是休斯敦，我这个老头子跟不上你。”
暂停时间。
哈登坐在板凳上，大口喘着粗气。
队医熟练地把两个厚重的冰袋绑在他的膝盖上。
“感觉怎么样？”保罗走过来，递给他一瓶水。
“老了。”哈登灌了一口水，擦了擦胡子上的水珠，“刚才那个后撤步，如果是五年前，我能把他晃倒在地上，现在只能勉强投个篮。”
保罗笑了笑，在他身边坐下。
“你现在打得更像‘他’了。”保罗说。
哈登愣了一下，随即看向了更衣室通道的方向。
他知道保罗说的是谁。
那个曾经站在这里，用最慢的节奏、最简单的动作，统治了整个联盟的男人。
“是啊。”哈登苦笑了一声，“以前我不懂，为什么他总让我慢下来。现在我懂了，当你跑不动的时候，脑子就是你最后的武器。”
保罗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向穹顶的三面旗帜。
现在的火箭队虽然还是季后赛常客，但早已不是那支让全联盟闻风丧胆的无敌舰队了。
塔克退役了，回得克萨斯老家开了个农场，听说现在养的牛又大又壮，体格跟他一样。
戈登去了东部，在一支争冠球队里发挥余热。
卡佩拉被交易，换回了一堆选秀权。
只有哈登和保罗还在守着这座城市的荣耀。
不过也有一个好消息，几位老将离开或退役之后，2025年的夏天，凯文·杜兰特主动降薪来投，他想跟三弟一起复制“三连冠”的神迹。
“对了，”保罗突然说道，“吉米今晚会来。”
“吉米？”哈登的眼睛亮了一下，“那个混蛋不是在旧金山吗？”
“他受伤了，没随队去客场，特意飞过来看球的。”保罗指了指场边的VIp席位，“你看。”
哈登顺着保罗的手指看去。
在前排最昂贵的座位上，坐着一个戴着墨镜、脖子上挂着金链子的男人。
吉米·巴特勒。
即使穿着便装，那股子生人勿近的硬汉气息依然隔着十米都能闻到。
看到哈登看过来，巴特勒摘下墨镜，做了一个极为嚣张的鬼脸，然后指了指自己的手腕——那里戴着一枚硕大的、镶满了钻石的总冠军戒指。
那是2020年的那一枚。
哈登笑了，笑得胡子乱颤。
比赛结束后。
在休斯敦的一家高档牛排馆。
这家店的私密包厢曾经是火箭队“三巨头”最喜欢的聚点。
墙上还挂着他们当年的合影，老板特意用金框裱了起来。
今天哈登、保罗、巴特勒，三个加起来超过100岁的男人，围坐在桌旁。
桌上没有红酒，只有几瓶无糖可乐和一大盘战斧牛排。
“你胖了，詹姆斯。”巴特勒切着牛排，头也不抬地说道，“你现在的肚子简直像个孕妇。”
“闭嘴，吉米。”哈登翻了个白眼，“我现在是靠智慧打球，懂吗？智慧不需要腹肌。”
“切。”巴特勒不屑地哼了一声，“软蛋就是软蛋，老了也是个老软蛋。”
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巴特勒还是把切好的一块最嫩的牛肉夹到了哈登的盘子里。
“说正经的。”保罗放下了刀叉，神色有些感慨，“现在的联盟变了。”
“是啊。”哈登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打球的节奏都太快了，太能跳了。尤其是叫文班亚马的小子，简直就是个外星人，听说今年夏天还去少林学了什么易筋经”
“快是快了，但他们太软了。”巴特勒插话道，眼神冷冽，“我看过他们的比赛，稍微一点身体接触就摊手要哨子。如果是在五年前，估计他们会被大姚直接撞飞的。”
提到那个名字，包厢里的空气稍微安静了一下。
“大姚……”哈登喃喃自语，“不知道那个大家伙现在过得怎么样？”
“好得很。”保罗笑了，“前两天我还跟他视频了，他胖了至少33磅，脸圆得像个篮球。”
“大姚说他现在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研究怎么把红烧肉做得更软烂，好让他女儿多吃两口。”
“真好。”巴特勒靠在椅背上，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羡慕，“他是彻底放下了，真好啊。”
“其实，”哈登转动着手里的可乐杯，看着里面升起的气泡，“有时候我觉得，他其实一直都没离开过。”
“嗯？”保罗看向他。
“你们没发现吗？”哈登指了指窗外，那是丰田中心的方向，“现在每一个年轻新秀，进队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更衣室看那个封存了大姚球衣和球鞋的柜子。”
“他们看着那双鞋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圣器。”
哈登笑了笑，眼神有些迷离。
“上周，有个新秀问我：‘嘿，老詹，传说当年大姚在断了一条腿的情况下还能把扬尼斯盖翻在地，这是真的吗？’”
“你怎么回答的？”巴特勒问。
“我说，”哈登挺直了腰杆，模仿着当年的语气，“假的，他不是断了一条腿，他为了那场比赛几乎把整条命都扔在球场上了。”
三个人都沉默了。
即使过去了五年，即使火箭队当年的球员们他们都已经退役或者离开。
但抢七的那个夜晚，和那个高大的背影，依然像是一座灯塔，照亮着他们各自的人生。
“他是火箭的队魂。”保罗轻声说道，“队魂是不会散的。”
“敬那个老家伙。”
巴特勒举起了可乐杯。
“敬那个老家伙。”哈登和保罗也举起了杯。
三个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虽然旁边的位置空着。
但在他们心里，2米26的巨人却一直坐在那里，就像看自己的家人一样微笑着看着他们。
夜深了。
而在丰田中心外的广场上，巨大的铜像在路灯的照耀下投下长长的阴影。
铜像的造型是大姚在G6拉起队友，手指向远方的那个瞬间。
“不朽”的定格。
几个穿着火箭球衣的少年，正围在铜像下模仿着大姚的动作。
“看！我是大姚！我要背打你了！”一个瘦小的男孩喊道。
“不！我是哈登！我要给你传球！”另一个孩子跑了过来。
他们并不知道五年前的夜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不知道那些血与泪的细节。
但他们知道，只要站在这里，只要穿上这身球衣，就不能软弱，不能放弃。
因为这里是休斯敦。
此时此刻，丰田中心的豪华包厢层。
大姚正舒服地窝在宽大的真皮沙发里，手里捧着一桶爆米花。
他的体型确实变得更加“圆润”了。
曾经宽大的休闲西装，现在紧紧地绷在身上，特别是肚子那一块，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
“爸爸，妈妈说你不能再吃甜食了。”
坐在旁边的女儿，如今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她嫌弃地看着老爸手里的焦糖爆米花，像个小大人一样发出了警告。
“嘘——”大姚把食指竖在嘴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飞快地往嘴里塞了一把，“今天是例外，看球不吃爆米花，就像吃饺子不蘸醋，是没有灵魂的。”
女儿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但还是体贴地递过去一张纸巾。
大姚擦了擦手，目光投向落地窗外的球场。
此时正是第三节暂停。
球场中央的大屏幕正在进行传统的“名人寻找”环节。
镜头扫过前排的观众席，一位好莱坞明星微笑着挥手，得到了一阵礼貌的掌声。
接着是一位着名的说唱歌手，掌声稍微热烈了一些。
然后镜头突然切到了高层的包厢。
画面里出现了一张圆乎乎、笑眯眯的脸。
他正要把一颗爆米花往嘴里送，突然发现自己上了大屏幕，动作僵在了半空，那表情显得有些滑稽，又无比可爱。
一瞬间，丰田中心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紧接着。
“轰——！！！”
不亚于爆炸的掌声想起。
甚至比刚才哈登投进那个后撤步三分时还要响亮十倍。
没有dJ引导，没有拉拉队指挥。
全场观众自发地开始有节奏地跺脚、拍手。
“YAo！YAo！YAo！”
这声音穿透了包厢的隔音玻璃，直击大姚的耳膜。
大姚愣了一下。
他放下了手里的爆米花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离开这个球场五年了。
他以为人们已经习惯了他的缺席，习惯了新的球星。
他以为自己已经成为了挂在墙上的一张照片，一段历史。
但这座城市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他，并没有，你依然是这里的王。
大姚缓缓站起身。
他走到落地窗前，对着下面沸腾的人海挥了挥手。
然后他做了一个动作。
他双手抱拳，对着四面看台深深地作了一个揖。
这是一个中国传统的动作，谦逊、感恩，又带着一种岁月沉淀后的从容。
欢呼声达到了顶点。
甚至有不少老球迷，看着大屏幕上发福的中年人，看着看着就泪流满面。
他们想起了为了救球冲进观众席的巨人，想起了在膝盖受伤后后拒绝离场的战神。
岁月带走了他的爆发力，也带走了他的杀气。
但岁月带不走他对这座城市的爱，也带不走这座城市对他的爱。
球场上暂停结束的哨声已经吹响，但比赛并没有立刻开始。
因为场上的球员们也都停下了动作，抬起头看向包厢的方向。
詹姆斯·哈登站在罚球线附近。
他双手叉腰，看着大屏幕上正在作揖的胖子，嘴角咧开，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哈登伸出右手握成拳头，对着包厢的方向轻轻锤了锤自己的胸口。
老伙计，看到了吗？
我们还在赢球。
虽然有点慢，虽然有点累，但我们还在赢。
大姚似乎看到了哈登的动作。
他在包厢里对着哈登竖起了大拇指。
然后大姚看到了站在远端的杜兰特。
真是美妙啊！
“死神”终于穿上了火箭的球衣！
要知道，今年夏天可是大姚招募杜兰特来的，其实杜兰特也早有此意。
感觉到大姚的目光，杜兰特冲着包厢的方向轻轻点了下头，大姚也对着老杜挥了挥手。
然后他重新坐回了沙发里，拿起爆米花，那副样子就像是在说：“行了，别煽情了，赶紧打球，我还要看你挥舞镰刀呢。”
比赛继续。
但现场的氛围已经完全不同了。
因为大姚出现而带来的温暖与力量，仿佛给这支略显老迈的火箭队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哈登在接下来的进攻中，送出了一记精妙的背后传球，助攻杜兰特暴扣。
保罗在场边大声指挥着防守，那精气神仿佛回到了二十岁。
看着这一幕，大姚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眼睛微微眯起。
他看着哈登那有些发福的背影，看着保罗那光亮的脑门。
大姚突然觉得变老似乎也不是一件那么可怕的事情。
“爸爸，你在笑什么？”女儿好奇地问。
“我在笑……”
大姚指了指下面的球场。
“这帮老家伙还是那么倔。”
“和你一样吗？”
“比我强。”大姚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他们比我还能熬。”
比赛在两个小时后结束。
火箭队以105比98赢下了比赛。
一场典型的“老火箭式”胜利——节奏不快，对抗激烈，最后时刻依靠球星的经验收割比赛。
大姚没有去更衣室打扰他们，他知道那是属于战士的地方。
而他现在只是一个享受生活的退役名宿。
大姚带着家人悄悄地从VIp通道离开了球馆。
休斯敦的夜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爽。
车子驶过丰田中心门前的广场。
大姚透过车窗，看到竖立的铜像。
铜像下几个年轻人正在合影留念。
“铜像真高啊！”女儿感叹道。
“是啊。”大姚点点头，“比我本人还高。”
“爸爸，你会永远站在那里吗？”
“嗯。”
大姚看着那个铜像，那是他人生中最辉煌时刻的定格。
“我会一直站在那里，看着他们赢球，看着他们输球，看着新的英雄诞生，看着旧的故事被传颂。”
“我想这就够了。”
车子转了个弯，驶进“大姚之道”的主路，汇入了休斯敦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之中。
红色的尾灯在夜色中拉出一条长长的光带，就像是那个红色的王朝。
虽然已经成为了过去，但它的余温依然温暖着这座城市的每一个夜晚。
五年，对于历史来说只是弹指一挥间。
但对于大姚，对于火箭队，对于所有见证过那个疯狂年代的人来说。
这五年，是沉淀，也是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