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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谋还在草丛间跳跃,虽然刚刚打扫完的庭院中什么动物都没了,另外有些不喜,但刚剪完的草丛微微有些扎脚,这个感觉很是奇妙,舒服至极!

只是这等闲情逸致并未持续很长时间,鸿胪寺少卿便过来请宋使赴宴!

辛弃疾是个吃货,对于宴请这种事,还没有深刻的体会,听闻有美食,便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但听到萧汉说要趁机探听西夏的国情朝廷虚实,顿时萎靡了下来,将用膳这种事与上直联系到一起,犹如端着一盘美食去茅房享用!

这个想法维持了不到一个时辰,他便知道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陆游曾道,往年还有青塘与蒙古诸部可汗来贡,现下大金崛起,青塘独立,西夏与周边诸国中再也占不到主导地位。于是鸿胪寺在西夏绝对是闲职中的闲职,也没有设置正卿。

少卿这个职位虽然也不甚低,但显然是被排挤而来的,其人在官场中定然不是什么圆滑的角色,从他口中套出点端倪,自然手到擒来。

然而真正到了正宴,几次三番交涉之下,竟然没占到太大的便宜。

虽然没事如山,谈笑燕燕,但这一顿膳用的味同嚼蜡,兴致缺缺!

其实这也再正常不过,辛弃疾与萧汉都不是官场出身,若是有事相商,倒也把得住方向。但在这鸿胪寺中,本就处处提防,又无正事可谈,各自旁敲侧击,东拉一句,西扯一句,扯得辛弃疾头皮发麻,这西夏人有极能饮酒,今日宋使前来,更是拍开了尘封二十年的凉州酒,这酒着实是好酒,只是没喝过的便有些喝不惯,辛弃疾倒还好,萧汉早早便倒了!反倒是靠尤二姐插科打诨,才没让对方套了话去!

月上中天,辛弃疾与萧汉坐于廊下喝着热乎乎的鱼汤解酒。

“萧大哥,你真够奸猾的,我知你酒量普通,以为你真的醉过去了,没想到竟然是偷奸耍滑!”辛弃疾吹开鱼汤上的葱花,只一瞬那葱花又聚拢过来,凑在辛弃疾嘴边,既然如此,岂可辜负了葱花美意!

“我酒量可不差,跟吴太尉拼酒我可没输!不过今日那少卿大人刁钻得很,既然占不到便宜,不如早早散场,哪知你这个憨货真真去与他拼酒,把人一个好好的鸿胪寺勾当喝到桌子底下去了!”萧汉一口喝尽这碗鱼汤,连带着鱼肉鱼骨嚼得稀烂!

辛弃疾咂巴着嘴,看着月牙当空:“二哥以国事托付,岂敢轻忽,我若不将那人喝倒,怎知皇帝、李察哥、任得敬三分西夏朝堂!”

萧汉搓了搓脸,又拧了一下眉间:“他们可不算三分朝堂啊,李察哥与任得敬几乎可以算作一党,只是李察哥蛮横,任得敬敢怒不敢言!”

辛弃疾也是头疼不已:“这李察哥早年与大宋交战半生,他唯一佩服的宋将刘法也已战死,此时骄横跋扈,在西夏也是谁也不放在眼里,与大宋合作,只怕他难以支持!他若是反对,任得敬敢支持么?可笑任得敬今日还大言不惭,说要做了这个中间人!至于皇帝陛下,这是个温和派,只怕也不敢与我们深度合作,恶了金人!”

“如此怎生是好,还三分朝堂呢,这只怕明日三方都反对合作!”萧汉苦笑道。

“啊?明日吗?”辛弃疾拍了拍脸颊,难以置信!

萧汉瞪大了眼睛:“你是真醉还是装醉,这事说得明明白白,明日朝会,等西夏议事完毕,宣我们觐见!你可别误事啊!”

“啊~~”

“嘿!二姐,快将整锅鱼汤端来!”

……

翌日,辛弃疾揉着惺忪的眼睛走出客房,他早已忘了怎生回的客房,只见尤二姐已经在庭院中洗漱了。

“二姐早啊!”辛弃疾打着哈欠道。

“早啊!”尤二姐甜甜一笑,如一朵盛开的牡丹,在微红的脸颊映衬下,愈发娇艳欲滴!辛弃疾看得呆了,愣在当场!

尤二姐轻敲一记:“看什么呢!”辛弃疾醒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睡得好吗?今日可是要上朝的!”

“睡得不太好!”辛弃疾微微撅嘴:“昨夜做了个梦,梦中似乎听到女子惨叫,听声音还有些像二姐,吓得我一身冷汗!”

尤二姐脸色通红,啐道:“胡说什么,这可是驿馆,安全得很!”说完揉了揉辛弃疾鸟窝似的脑袋:“这些时日受了惊吓,等忙完回了江南,便安逸了!”

柔软的手在头上摩挲,辛弃疾感觉很是温馨,竟然没有拍开她的手。

忽然,脑袋上手的力道大了许多,直至有些生疼。

“啊!萧大哥,你作甚!”

萧汉嘿嘿笑道:“我见二姐揉得起兴,也来试试!”

“她那是红酥小手,你这是犁地的耙子,是一回事吗?”辛弃疾恨恨道。

萧汉正要反驳,辛弃疾指着大开的一间房门又道:“咦?你是不是从二姐的房间出来的?”

“这本就是我房间啊!二姐的是那一间!看你以后还喝不喝这许多酒!”萧汉恨铁不成钢!

“哦!”辛弃疾有些疑惑。

“你们头发都乱了,我给你们梳梳头吧,今日上朝,可不能失了礼仪!”尤二姐笑容甜甜,令人心醉。

辛弃疾看着头发梳得极为齐整的尤二姐,再看看自己与萧汉两个鸡窝头,惭愧地低下头,以后可不能这般饮酒了!

西夏的早朝五更天的时候便开始了,等到辛弃疾到朝堂外的时候,早已日上三竿。

听闻大宋遣使,西夏极为重视,早早便将欲议之事讨论完毕,结果宋使居然还未至,皇帝李仁孝严令诸公不可离席。于是百官便在大庆殿内肃立等候!

等了少时,宋使还未至,百官还好,李察哥不干了!

“什么狗屁宋使,还摆起架子来了,我李察哥跟宋人打了一辈子的仗,还没见过这般无礼的宋人!”

李仁孝坐在丹壁下眉头微皱,安抚道:“皇叔稍安勿躁,等等便等等吧,此时天色尚早,何必着急。”

又过了许久,原以为李察哥要大发雷霆,结果雷霆是发了,却是鼻腔中发出的!

李仁孝斜眼而视,心中冷哼,毕竟是老了,又沉迷于酒色,只这一会,竟然精力不济,沉沉睡去了!

任得敬站在首位,目不斜视,听着李察哥的呼声也是心中颇为欣喜。自己入朝是李察哥受贿所荐,而后两人亲密无间,把持朝政。然而任得敬还想更进一步,李察哥却成了挡在自己面前的一座大山,而这座大山用尽了办法也坚不可摧。他是党项人的象征,在朝中的声望远非年轻的李仁孝可比,自己借了他的势坐到了相位,原以为可以呼风唤雨,岂料只要李察哥有只言片语,自己不管如何努力也无法改变!

等得日上三竿,黄门唱喏道:“大宋使节辛弃疾、萧汉到!”

终于来了,李仁孝略一示意,内侍回道:“宣!”

百官各自向门口望去,只见两人缓步进殿。

前一个,相貌堂堂三分笑。后一个,威风凛凛七尺躯。

前一个,一双眼光射寒星。后一个,两弯眉浑如刷漆。

前一个,话语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后一个,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前一个,心雄胆大,似撼天蛟龙下云端。后一个,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临殿上。

前一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后一个,大漠风沙啸,壮士争张狂!

辛弃疾手执旌节,目不斜视,不疾不徐,如山岳耸峙,仲谋虎踞肩头,睥睨天下!

萧汉护卫左右,目光如炬,满朝文武,莫敢直视!

“哼!”李察哥不知何时便醒了过来,喝道:“不过是沙场中历练出来的煞气,我大夏官员如此不堪么!”

百官如梦初醒,深深懊悔适才的失态,顿时抬头挺胸,显露大夏威仪!

辛弃疾将旌节在地上一顿,节上牦尾有黄金配饰,在这一顿之下,互相撞击,叮铃作响,在这空旷的大庆殿中,如仙音临凡!

“大宋使节朝奉郎辛弃疾!”

“大宋使节御武校尉萧汉!”

“谨奉我主神武明圣成孝皇帝圣谕,稽首再拜于大夏国主陛下:

伏惟陛下承天景命,统驭河西,文教布于沙碛,武功震于贺兰。昔者虽起干戈,然自重修盟好,茶马互市于环庆,诗书流通于灵武,实为华戎交融之典范。

今岁春和,陇右麦浪接天,江南稻香盈野,此乃上天眷顾两国之明证。我主新登帝位,心忧百姓,每于延和殿西望,常叹言,党项嵬名氏,实为西陲屏藩,贵国青盐白驼之利,与我朝蜀锦越瓷之珍,恰似黄河长江并流而不相害。

外臣此番奉敕而来,更望续市易之约。愿自贺兰山至武夷山,商旅络绎如昆仑玉带;自兴庆府至临安府,使节往来似贺兰雪鸿。开河西榷场,通西域商道,万里驼铃响彻丝路,千帆宝船直下明州,岂非两国苍生之福?

临书感怀,伏乞陛下永固河山之险,长享鼎鼐之安。惟愿黑水夜雨润夏土,钱塘秋潮壮宋疆。两国盟好若祁连积雪,历千秋而不消;情谊如贺兰岩画,经万载而弥新。”

开头说到神武明圣成孝皇帝时,满朝文武便开始有些疑惑,后来说到新登帝位,才知大宋果然换了皇帝。尽皆悄声议论起来,西夏远在西北,又有金国相隔,竟是还不知此节!难怪遣使来此!如此便说得通了!

国书已毕,只有李仁孝一人因为昨日看了国书并不吃惊,起身下了丹壁,紧紧握住辛弃疾的手,微笑道:“贵国新皇登基,本该我大夏遣使贺喜,怎敢劳动天使来此,罪过罪过!”

李仁孝是大夏皇帝,并非宋人,原本不必叫天使这个称呼。并且当年川陕宣抚使胡世将遣使来要求西夏向南宋朝贡,李仁孝根本懒得搭理,以至于两国交恶,争斗不断。但他终究是个仁爱百姓的皇帝,始皇1365年,受尽苦楚的西夏为了拉近两国距离,让百姓更为富足,遣使朝宋,互通有无。此时略为自降身份,倒也浑不在意!

那边任得敬心中起了惊涛骇浪,却依然不动声色。

李察哥却忍不得了,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大声道:“小娃儿,你们怎么换了皇帝也不来说一声,那老皇帝呢,比我年轻不少吧,怎么就死了?”

李仁孝皱眉道:“皇叔,这是大宋使者,莫要无礼!”

辛弃疾哪里知道此人是因为自己来迟了,心生不满,只是此时代表了大宋国体,不好失了仪态,强压着愤怒道:“晋王殿下,大宋太上皇禅位,亲传玉玺与新皇!外臣来此出使,便为此事,不知晋王殿下何以教我!”

“哦,没死啊!禅位?老夫有生之年居然经历了禅位这种事!”李察哥搓了搓自己的短髯,颇有些意外。

李仁孝道:“皇叔,莫说说这些胡话让大宋使者看了笑话,始皇1329年大理国文安皇帝段正淳禅位于宣仁皇帝段正严,八年前,宣仁皇帝段正严又禅位于正康皇帝段正兴!皇叔怎么说不曾见过?”

李仁孝此言是要朝堂上凸显出李察哥的无知,打压其威信!

李察哥一甩手,冷哼道:“大理国也算是国么,那个宣仁皇帝段和誉,数次上书宋国那个画画皇帝,说要成为宋国的属国,这是皇帝干出来的事么?哼!小国寡民,不知所谓!”

“晋王所言差矣!”一个儒生出班道,辛弃疾定睛一看,竟然是斡道冲!此人居然身在朝堂!

斡道冲拱手为礼:“段和誉深爱其民,知道大理国小力寡,物产贫瘠,又受吐蕃与南越侵扰。大理无力相抗,因此上书大宋皇帝,要求入番,此为护国爱民之举,虽然此举颇为反常,但大理百姓可是爱之极矣!”

李察哥大怒:“你个腐儒知道些什么,若是这也算爱民,我大夏也物产贫瘠,何不降了大金。就是不知我大夏破除艰险,开国立民的先祖可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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