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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汉章武七年(公元268年)秋,南中之地在“海疆砥柱”、“文心北渡”及“南来才俊”等多方策略的滋养下,呈现出一派内固外拓的勃勃生机。然而政权运转、军备打造、海船建造、乃至维系与北方故土的秘密联络,无不需要巨大的财力支撑。楪榆港的海贸利税虽丰,然其受海路安全、蕃商多寡影响,波动较大;盐铁官营之入,亦多用于日常用度。开辟新的、稳定的财源,以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巨大开支,成为南汉朝廷亟待解决的战略课题。此时一个蕴含巨大价值、且与蜀地血脉相连的传统优势物产——蜀锦,进入了决策者的视野。能否将蜀锦的织造技艺成功南引,并在南中形成产业,使其成为一项重要的支柱财源,便成了关乎国计民生的“锦缎大计”。

这一日永昌不韦城王府的偏殿内,一场由北地王刘谌亲自主持、卫将军诸葛瞻、秘书令郤正、安南将军霍弋及新任大司农的张质等重臣参与的小范围机密会议正在举行。议题正是“广开财源,以固国本”。

大司农张质首先禀报了当前的财政状况:“殿下,诸位大人。去岁至今,盐铁海贸之利,加之农桑赋税,府库岁入颇丰,然支出亦巨。北线军资、水师建造、官俸禄米、学宫开支,所费甚巨。结余之数,仅可备半年之需。若遇大战,或海路有变,则捉襟见肘。开源之事,迫在眉睫。”

郤正捻须补充:“开源之道,无非农、工、商。农桑乃根本,然南中地僻,增产有限;工矿之利,需时日久;海商之税,险中求存。尚需一稳定、厚利之业。”

安南将军霍弋直言:“若能如昔日成都锦官城那般,有一项可畅销四方、利比金玉的物产,则军费何愁?”

霍弋的话,触动了诸葛瞻。他目光一闪,沉声道:“霍将军所言,正是关键。我南中虽无蜀地千里沃野,然有一物,或可效仿先贤,成就大业——那便是蜀锦!”

他走到殿中悬挂的南中地图前,手指划过牂柯、永昌郡的部分区域:“昔武侯治蜀,置锦官,专司织锦,蜀锦行销天下,乃至西域,号为‘寸锦寸金’,乃军国用度重要来源。今我南中,气候温润,亦产桑蚕,虽不及蜀中,然可为基。更紧要者,” 他加重语气,“自实施‘文心北渡’、‘巴蜀心向’之策,北地司通过秘密渠道,已联络上数位因不满晋吏盘剥、心怀故国而隐居蜀地锦官城故地的织锦大师及熟练工匠。彼等皆有南来之意!若能将其技艺、乃至部分良种桑苗、织机图谱秘密引来,在我南中择地设‘工官’,广植桑麻,传授技艺,产出优质‘南锦’,不仅可内供官需,更可经由海路,销往林邑、扶南乃至更远之邦国,其利无穷!此乃‘将故国之瑰宝,化为今日之资斧’的良策!”

此议一出,众人皆振奋。蜀锦之利,众所周知。若能成功南传,无异于获得一棵摇钱树。然而光禄大夫谯周闻讯后,却派人送来手书,表示忧虑:“殿下,老臣闻欲兴织锦。窃以为不妥。锦者,奢华之物也。昔文景之治,尚衣弋绨(指粗丝衣),示天下以俭。今我朝新立南中,正当励精图治,崇尚节俭,若大兴织锦,恐启奢靡之风,上行下效,与民争利,动摇国本。且技艺南引,耗费巨大,成败难料,望殿下慎之。”

谯周的担忧,代表了部分崇尚节俭、对工商业持保守态度的官员意见。

面对谯周的质疑,诸葛瞻早有准备,他向刘谌及众臣详细阐述了实施“蜀锦南传”的必要性与可行性:

“殿下,谯大夫忧国忧民,其心可鉴。然,治国需通权达变。今日之南中,非承平之世,乃存亡之秋。强敌环伺,无财不足以养兵,无兵不足以自存。蜀锦之利,正当用于强军富民,此乃‘以奢养俭’,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也。至于与民争利,臣以为,可官营为主,亦鼓励民间善织者依官法经营,官府课税,如此则民亦得利,国亦增收,并非与民争利,而是与民共利。”

他具体分析:“此事有三大可行之基:一有北地忠贞工匠来投,技艺可传;二有南中温湿气候,宜桑宜蚕;三有海路畅通,外销有径。只需选址得当,管理得法,成功可期。”

刘谌听罢,深以为然,决断道:“卫将军筹划周详,此策利国利民,可行!便以‘工官’之名,设‘南锦监’,专司此事。着卫将军总揽,张司农协理,郤令君负责联络北地工匠,霍将军派兵保障沿途安全与工坊守卫。”

大计已定,一套名为“锦缎南织”的系统工程迅速启动:

其一,秘密北接。 由北地司郎中张瑛亲自负责,通过发展成熟的秘密商路,派遣精干人员,化装成商队,深入蜀郡、广汉等原锦官城所在地,与那些有意南来的织锦工匠大师傅李巧手、图案师文渊等取得联系,约定时间、路线、暗号,分批护送其南归。同时重金购求优质桑苗、蚕种及先进织机图谱,秘密运回。

其二,选址建坊。 诸葛瞻与张质亲自勘察,最终选定永昌郡不韦城郊、洱海之滨一处水土丰美、交通便利且易于守卫的谷地,设立“南锦官坊”。此地气候温润,水质清甜,利于缫丝织锦。同时在牂柯郡且兰城附近亦设一分坊,利用当地苎麻资源,尝试织造锦麻混纺产品。

其三,汇聚匠才。 对成功南来的北地工匠,如李巧手、文渊等,给予优厚待遇和官职,使其专心传授技艺。同时从南中本地招募心灵手巧的年轻女子和流民,由官坊统一培训,并给予“南来才俊”中通晓货殖的费承等人参与管理的机会。

其四,订立章程。 由郤正主持制定《南锦工官条例》,明确规定官坊管理、工匠待遇、产品质量标准、销售渠道等,确保有序运营。

然而计划执行过程充满艰难险阻。第一批北地工匠在南下途中,险些被晋军关卡识破,幸得接应人员机警,绕行险峻山道,方化险为夷,但部分珍贵桑苗损失。南锦官坊初建时,因水土不服,蚕病频发,丝绸质量不稳,织机也因湿度与蜀中不同,故障频出,工匠们心急如焚。大师傅李巧手日夜钻研,调整温湿度,改进饲料配方;图案师文渊则结合南中风光、夷族图腾,设计出具有“南中特色”的新锦纹样,如“洱海月夜”、“哀牢叠翠”等,以期与众不同。更有关卡晋吏严查丝绸出境,一度使原料供应紧张。

面对困难,诸葛瞻亲临官坊鼓励,下令不惜成本从交州等地秘密购入优质蚕丝应急,并加派医师防治蚕病。费承则提出“以海路补陆路”之策,尝试通过林邑商人从海上输入部分丝线。经过近半年的艰苦摸索,官坊终于逐步走上正轨,织出了第一批质地细腻、图案新颖的“南锦”。样品送至不韦城,刘谌与群臣见之,皆赞叹不已,其光彩色泽,几可与昔日蜀锦媲美。

就在南锦即将量产外销的关键时刻,新的挑战接踵而至。首先内部出现分歧,大司农张质希望尽快将南锦投入市场,换取真金白银;而秘书令郤正则认为,首批精品应优先用于赏赐功臣、交好外邦,以彰显汉家气象,获利次之。其次,外界风闻南中亦产美锦,东吴交州的商人闻风而动,试图打探虚实,甚至可能采取商业打压;更有人担心,大规模织锦会占用过多良田种植桑树,影响粮食生产。

对此诸葛瞻做出了审慎的平衡决策:“南锦初成,质量为先。首批精品,部分用于赏功聘使,部分投入海贸,试水林邑、扶南市场,探其价格与需求。官营为主,亦可允许技艺达标之民间织户,领取官颁牌照,依官定标准织造,由市舶司统一收购外销,官府课税,以广货源,兼惠百姓。至于粮桑之争,严令禁止占用良田桑田,鼓励利用坡地、宅边种植,确保粮桑并举。”

至章武七年(268年)底,“南锦”已通过楪榆港市舶司,成功销往林邑等国,因其品质上乘且带有异域风情,大受欢迎,获利颇丰。南锦监不仅开始反哺府库,更成为展示南汉政权实力与文化的亮丽名片。来自蜀地的工匠们,看到熟悉的技艺在异乡重放光彩,无不感慨万千,归属感大增。

诸葛瞻在视察官坊时,对张质、费承等人说道:“蜀锦南传,非止于丝线经纬,更是将故国之精魂、立国之根基,织入这南疆山水之间。此锦所系,乃军资,乃国威,乃文明之不灭。”

蜀锦南传的成功,标志着南汉政权在经济自立与文化传承上迈出了关键一步,为这个流亡政权的持续生存与发展,增添了又一重坚实的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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