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结束的哨声，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乌野众人心中最后一点侥幸。
19：25。
这个数字烙印在计分板上，也烙印在每个队员的视网膜上。他们僵在原地，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如同他们此刻的心情。
“整队！”
泽村大地的声音沙哑，却依然充满了作为队长的责任感。他第一个迈开步子，走向球网。队员们如同被线牵引的木偶，机械地跟在他身后。
球网对面，音驹的队员们正在轻松地击掌庆祝。他们的脸上没有狂喜，更多的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仿佛这场胜利早已是囊中之物。
握手的时候，黑尾铁朗那双狭长的眼睛扫过每一个乌野队员的脸，最后停留在月岛萤的身上，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喂，眼镜小弟，光有身高可拦不住我们家的猫哦。你的拦网，还不成熟。”
月岛萤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握着黑尾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冷着脸错身而过。
影山飞雄低着头，从始至终没有去看孤爪研磨。他无法面对那个用大脑将自己彻底击溃的对手。然而，就在他与孤爪研磨擦肩而过时，那个布丁头少年却停下了脚步。
“那个……”
孤爪研磨的声音很轻，像猫的爪子挠在心上，带着一丝犹豫。
影山猛地抬头，却发现对方的视线根本不在自己身上。孤爪研磨的眼睛，越过了他，直直地看向他身后不远处的乌野休息区。
北川圭正弯腰收拾着毛巾和水瓶，感受到了那股执着的视线，他抬起头，迎上了孤爪研磨的目光。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火花在闪烁。
“你……很有趣。”孤爪研磨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除了懒散和惊讶之外的第三种情绪——那是一种棋手遇到同类时的，纯粹的好奇与探究，“你叫什么名字？”
“北川圭。”北川平静地回答。
“北川……”孤爪研磨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像是要把它记在脑子里，“刚才的指挥很精彩。”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跟上了音驹的队伍。
影山飞雄站在原地，攥紧了拳头。
“乌野的乌鸦们啊，你们的翅膀，还藏着不少东西呢。”猫又教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为人察的笑意，悠悠地传入了乌野队员的耳中，“记住这股不甘心吧，它会是你们最好的食粮。剩下的就是好好将队伍‘维系’起来，作为一支队伍，你们还未经雕琢而且训练不够，但是你们有压倒性的潜力，经过训练会变得相当强吧。我真的很高兴，又遇到出色的对手了，接下来在全国大赛的舞台相见吧。“
“集合！”
乌养系心阴沉着脸，拍了拍手。
队员们垂头丧气地围了过来，日向翔阳把毛巾蒙在头上，肩膀一耸一耸的，田中和西谷这两个平日里最活跃的家伙，此刻也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下来。
“感觉怎么样？”乌养教练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却蕴含着风暴前的宁静，“输了比赛，该做什么，都还记得吧？冲刺鱼跃，绕场——”
“教练，请等一下。”
一个平静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乌养系心的怒火。
所有人都愣住了，循声望去。只见北川圭从队伍后方走了出来，他的脸上没有恐惧，也没有沮丧，只有一种超乎年龄的冷静。
“北川，你……”乌养系心皱起眉头，正要发作。
“教练，惩罚可以等，但输掉比赛的‘痛感’不能等。”北川圭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垂头丧气的队友，“趁现在大家记忆最清晰，感觉最强烈，我们必须立刻复盘。否则，身体的疲惫会冲淡思考，我们今晚流的汗，就真的白流了。”
这番话让乌养系心准备好的呵斥卡在了喉咙里。他死死盯着北川圭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一年级新生的怯懦，只有对胜利的执着和对问题根源的探究欲。
体育馆内一片死寂。队员们都看着这个敢于直面教练怒火的同伴，心中五味杂陈。
半晌，乌养系心深吸一口气，将那股怒火强行压了下去。他指了指旁边的战术板，声音依旧低沉：“……好。那就由你来说。所有人，都给我坐下，好好听着！”
队员们依言席地而坐，形成一个半圆形，将北川圭和战术板围在中间。北川没有客气，拿起笔，走到了战术板前。
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先在计分板的位置上，重重写下了“19：25”这几个数字。
“首先，是亮点。”北川圭开口了，第一句话就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看向影山：“影山，你那个二次进攻，非常漂亮。无论是时机、想法，还是执行的精准度，都堪称完美。那是我们在整场比赛里，第一次在纯粹的战术智商上，赢了孤爪研磨。这是事实，也是我们今天最大的亮点。”
影山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错愕。他以为自己会是第一个被批评的。
“但是，”北川圭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锐利，“那个得分，也正是我们输掉这场比赛的开始。”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人群中引爆。连乌养系心都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一个战术，只能带来一时的惊喜，但赢下比赛，靠的是体系。”北川圭在战术板上画出了音驹的防守站位和乌野的进攻模式，“那个二次进攻之前，我们的进攻体系虽然简单，但很统一：依靠日向的诱饵作用，为两翼的强攻创造机会。我们的防守体系也很简单：死跟对方的王牌，依靠西谷前辈和大地前辈的个人能力补救。这个体系很脆弱，但它是‘统一’的。”
“可那个二次进攻之后呢？孤爪研磨，还有音驹全队，都知道了我们会‘骗人’。于是，我们自己也开始怀疑了。下一次进攻，影山是会传给日向，还是会自己来？下一次防守，我们是该相信自己的判断，还是提防对方的下一次欺骗？你们回想一下，从那一分之后，我们的防守是不是开始变得犹豫，每个人的站位都慢了半拍？因为我们的‘防守体系’，被我们自己亲手打乱了。我们陷入了自己制造的混乱里。”
队员们顺着他的分析回想，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的确，从那之后，音驹的每一次进攻都让他们感到瞻前顾后，防守失去了果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