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澜推开神经内科会议室的门，准备参加每周一次的主任例会。然而，她敏锐地察觉到，今天会议室里的气氛与往常有些不同。
她刚坐下，科室主任便笑着对她点了点头，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以往少有的、近乎客气的意味。紧接着，分管科研的副院长竟也亲自到场，这在常规的科室会议上并不常见。
会议议程进行到一半，副院长清了清嗓子，目光环视一圈，最终落在沈清澜身上。
“下面说个事。”副院长语气和煦，“院里经过研究决定，对沈清澜主任的‘老年神经健康早期干预’课题组，给予额外的资源倾斜。”
此话一出，会议室里出现了片刻的寂静，几位资历更老的副主任医师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
副院长继续宣布：“首先，科研经费在原基础上追加百分之五十。其次，将新装修的七楼东侧那个带独立阳台的办公室，划拨给沈主任课题组使用。另外，院里正在积极为沈主任申报‘长江学者’特聘教授，以及下一届的‘首都十大杰出青年医生’评选。”
每一项，都是许多医生奋斗多年也难以企及的优厚条件。追加经费、最好的办公环境、顶级的学术头衔和荣誉……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支持，简直是捧着资源硬塞。
沈清澜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脸上却看不出什么表情。
“副院长，主任，”她开口，声音平静无波，“感谢院里的重视。只是这些安排，似乎超出了常规流程，我想知道具体是基于哪些考量？”
副院长笑了笑，语气带着一种“你知我知”的含糊：“清澜啊，你能力强，贡献大，院里一直看在眼里。这些都是你应得的，也是为了支持你更好的发展嘛。尤其是你最近在做的老年健康相关的研究，理念非常前沿，院里很看好。”
科室主任也在一旁帮腔：“是啊，沈主任，你就别推辞了。这都是院里对你工作的肯定。”
肯定？沈清澜心中冷笑。她在这个岗位上兢兢业业多年，手术量、科研成果、患者口碑有目共睹，为何偏偏在成功救治了陆家老爷子之后，这迟来的“肯定”才如此密集地降临？
她几乎能想象到，或许是某次院领导去探望陆老爷子时，陆寒霆轻描淡写的一句“沈医生很不错”，或是某个暗示，就让整个医院的管理层闻风而动。
会议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结束。几位相熟的同事走过来，语气复杂地向她道贺，眼神里却掺杂着探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而另一些资历相仿、存在竞争关系的同事，则远远投来冷淡甚至带着讥诮的目光。
“沈主任，以后可要多多关照啊。”一个平时关系尚可的副主任半开玩笑地说道，但那语气，怎么听都带着点酸味。
沈清澜只是淡淡回应：“李主任说笑了，大家都是同事。”
她拿着笔记本，快步走回自己原来的办公室。刚关上门，还没来得及消化这突如其来的“特别关照”，医务处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沈主任，您好！关于您之前提交的那个‘社区老年认知筛查’公益项目，我们重新评估了一下，认为非常有价值！之前卡住的审批流程已经特事特办，全部走通了！后续需要任何部门配合，您直接开口就行！”
电话那头的热情几乎要溢出来。
沈清澜挂了电话，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将她办公桌上那盆绿萝的叶子映得发亮，却照不进她此刻有些发冷的心。
这种被无形的手推着、捧着的感觉，并不让人舒适，反而像被裹挟进一个巨大的漩涡。她凭借自身实力未能快速推动的事情，如今却因一个男人隐在幕后的影响力而畅通无阻。
下午，她去病房查看陆老爷子。康复师正在指导老爷子进行站立平衡训练，陆寒霆依旧坐在窗边的沙发上，面前摊开着几份文件。
看到她进来，他抬眸，目光与她有一瞬的交汇。他的眼神深邃，平静，仿佛院方那些突如其来的“关照”与他毫无关系。
沈清澜例行公事地检查、询问，语气专业而疏离。完成工作后，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而是走到陆寒霆面前。
“陆先生，”她的声音不高，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谢谢。”
陆寒霆眉梢微挑，似乎有些意外她会道谢。
沈清澜迎着他探究的目光，继续平静地说道：“谢谢您让院方如此‘重视’我的工作。但我希望，我的职业路径，能够由我的专业能力来决定，而不是其他任何外部因素。”
她的话说得委婉，但意思明确——她拒绝这种基于特权的关系和关照。
陆寒霆放下交叠的长腿，身体微微前倾，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她，里面看不出喜怒。
“沈医生，”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你认为，这是‘关照’？”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
“或许，这只是资本市场，对优质潜力股最基础的……价值发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