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澜苑彻底变成了一座精美而冰冷的囚笼,囚禁着两颗背向而行的心。沈清澜的退缩,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陆寒霆试图维持表面平和的耐心,也彻底激怒了他内心深处那头名为“占有”的野兽。既然温和的试探与冰冷的对峙都无法拉回她,那么,他便用最直接的方式,重新划定界限——恢复最初那冷漠的、不容逾越的边界。
这种恢复,并非简单的回到原点,而是带着一种被刺痛后的、更加坚硬的棱角。
他开始严格地将两人的生活区域分割开来。主卧与次卧,原本只是形式上的区分,如今却成了真正的楚河汉界。他不再踏入她的房间半步,也明确表示,不希望她进入他的书房,除非有不得不讨论的“公事”。
晚餐不再是一定要共同完成的任务。如果他晚上有应酬,不会再提前告知;如果两人都在静澜苑用餐,气氛也压抑得如同商务宴请,除了必要的、关于克莱夫案进展或她安保安排的交流,再无他言。
他甚至重新调整了戴维和艾伦的职责。戴维专职负责沈清澜的出行与安全,不再像以前那样,时常传递一些来自陆寒霆的、带着私人关怀的指令。而艾伦,则彻底回归他首席助理和安保负责人的角色,与沈清澜的所有接触,都严格限定在公务范畴。
最明显的变化,体现在称呼上。
他不再叫她“清澜”。
在需要对话的时候,他会用一种极其公事公办的语气,称呼她“沈医生”。
“沈医生,明天去实验室的行程,戴维已经安排好了。”
“这份关于‘幻梦3型’代谢路径的分析,沈医生看一下是否有补充。”
“沈医生,你的意见?”
“沈医生”这三个字,从他口中吐出,不再带有任何之前在游乐园或私下里的温和或调侃,只剩下全然的疏离和公事公办的冰冷。每一次听到这个称呼,沈清澜都感觉像是有一根细小的冰针刺入心脏,不剧烈,却持续地泛着寒意。
她起初还会因为他这种刻意的划清界限而感到心脏微微抽搐,但很快,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和某种“果然如此”的释然笼罩了她。看,这就是他们关系的本质,脆弱得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轻易就能退回到最初的、冰冷的协议状态。
于是,她也从善如流。
她不再试图跨越他划下的界限,甚至主动加固它。
她进出都会仔细关好自己的房门。
她将需要他过目的文件,通过艾伦转交,而非直接送去书房。
在仅有的交流中,她也开始用同样冷静、客观的语气回应他。
“好的,陆总。”
“数据没有问题,陆总。”
“我的意见已经附在报告后面,陆总。”
“陆总”。
这个她许久未曾使用的、充满距离感的称呼,再次成为了她对他的唯一称谓。
两人在静澜苑偌大的空间里,如同两颗按照固定轨道运行的星球,偶尔因为“公事”产生交集,也迅速擦肩而过,不留一丝多余的痕迹和温度。
曾经那个会因为她在医院门口等待、会陪她去游乐园、会因为一个险些越界的吻而失控的陆寒霆,仿佛只是一个短暂而不真实的幻影。
如今这个冷漠、疏离、用“沈医生”和“陆总”构筑起坚固壁垒的男人,才是他们关系最赤裸的真相。
沈清澜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对抗克莱夫的研究中,几乎不眠不休。只有在攻克一个技术难题,或者在显微镜下观察到药物对病变细胞产生抑制作用的瞬间,她才能感受到一丝久违的、属于自己的价值和掌控感。
她不再去思考他们之间那令人窒息的关系,也不再试图去理解他反复无常的情绪。她将自己重新封闭了起来,用工作和研究构筑起一道比他的冰墙更厚、更坚硬的屏障。
恢复冷漠的边界,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共识。
他用冷漠惩罚她的“退缩”和那份他无法掌控的“在意”。
她用冷漠保护自己不再被那反复无常的寒意所伤。
静澜苑依旧奢华、静谧,却再也没有了“家”的感觉。它成了一个精致的样板间,住着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而那道被恢复的、冷漠的边界,如同一道深深的鸿沟,横亘在两人之间。鸿沟之下,是曾经涌动过的温情与悸动,如今,已被冻结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