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霆的办公室内,气氛与他重掌陆氏之初已截然不同。曾经弥漫的压抑和焦灼被一种沉静而高效的气场所取代。他刚刚结束与欧洲一家老牌医药企业代表的视频会议,对方对“启航”项目表现出的浓厚兴趣和合作意向,印证了他战略方向的正确。
助理敲门进来,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混合着惊讶与兴奋的神情。
“陆总,我们刚刚收到瑞士方面传来的消息,”助理将一份薄薄的报告放在他桌上,声音压低了少许,却依旧清晰,“是关于沈清澜博士的。”
陆寒霆翻阅文件的手指微微一顿,抬眸,眼神锐利:“说。”
“沈博士在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牵头的基础研究项目,上周在《自然·材料》子刊上发表了一篇论文。”助理语速不快,确保每个字都能被听清,“论文的核心,是关于一种全新构建的、具有自组装和智能响应特性的蛋白质框架结构。”
陆寒霆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基础研究?这似乎与“清源”的应用导向大相径庭。
助理继续道:“最关键的是,有业内顶尖的独立评论员指出,沈博士这项看似纯粹基础理论的研究,其核心机理,恰好能为解决……呃,解决‘清源’项目目前遇到的大规模生产活性失活问题,提供一个全新的、而且是根本性的理论支点和潜在解决路径。”
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片短暂的寂静。
陆寒霆身体向后,靠在了椅背上。这个消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沈清澜离开了“清源”,离开了周慕深,甚至离开了应用研究的舒适区,一头扎进了最艰苦、最不可预测的基础科学深水区。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在逃避,或者至少是选择了一条更艰难却也更“安全”的学术道路。
然而,她却在自己选择的这条全新赛道上,以一种无人能预料的方式,不经意地,点亮了能照亮“清源”困境的火炬。
这需要何等超前的视野和对科学底层逻辑的深刻洞察?
陆寒霆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许多画面——那个在实验室里专注到忘我的沈清澜,那个在商业谈判中逻辑清晰、寸土不让的沈清澜,那个最终决绝离开、不留一丝余地的沈清澜……他一直知道她优秀,知道她不同于寻常女子,但直到此刻,他才更深刻地意识到,她的才华和潜力,或许远比他,甚至比周慕深曾经所以为的,更加深邃和不可估量。
她就像一座冰山,他们曾经看到的,或许只是浮在水面上的一角。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涌动。有惊讶,有审视,甚至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于错过如此瑰宝的钝痛与遗憾。但更多的,是一种基于商人和竞争者本能的、冷静的评估。
周慕深知道这个消息了吗?他一定会知道。他会怎么做?放下骄傲,去求她?还是试图用资本和资源去交换、去购买这项可能拯救“清源”的理论?
而沈清澜,她又会如何回应?她会因为这项研究与“清源”的关联而放弃吗?还是会坚持其纯粹性,拒绝任何商业化的沾染?
陆寒霆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他意识到,这场竞争的维度,因为沈清澜这步意想不到的棋,被再次拓宽了。
“启航”项目的成功,让他重新获得了入场券。
而沈清澜的这项研究,则可能在未来,重新定义整个牌局的规则。
他拿起那份报告,重新仔细地阅读起来,目光比之前更加专注,也更加深沉。
他惊讶于她的能力,
审视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局,
也在心底,
重新校准着对于那个远在瑞士的女人的,
全部认知与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