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雨冰冷的刀锋划破冰穹内凝滞的空气，指向李雾月，也指向那祭坛上脉动着的暗金骨骼。楚子航的回答，无需言语。
李雾月看着那截指向自己的刀锋，古井无波的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惋惜的情绪。他缓缓抬起枯瘦的右手，没有结印，没有呼唤言灵，只是对着楚子航，虚虚一按。
刹那间，楚子航感觉周围的“寂静”不再是环境的特质，而是化作了实质的枷锁！无形的、冰冷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不仅仅是空气，仿佛连他周身的空间本身都在向内坍缩，要将他连同那身“深渊漫步者”一起碾成齑粉！这不是蛮力，而是对规则的粗暴干涉！
楚子航的黄金瞳骤然亮起，体内那黑色的冰河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腾咆哮！他没有试图用蛮力对抗这空间的挤压，而是将那股蕴含着“终结”与“必中”意志的诅咒力量，凝聚于村雨的刀锋之上！
“斩！”
他低喝一声，村雨带着凄厉的、仿佛能切开灵魂的嗡鸣，向前挥出！刀锋所过之处，那无形的空间枷锁发出不堪重负的、如同琉璃碎裂般的细微声响！刀锋上附着的诅咒力量，并非斩碎空间，而是如同最霸道的溶剂，侵蚀、瓦解着构成这空间禁锢的底层规则！
嗤——！
一声轻响，楚子航周身那令人窒息的压力骤然一松！他成功地在李雾月的规则禁锢上，撕开了一道口子！
但代价是巨大的！强行驱动如此庞大的诅咒力量，让他精神壁垒上那些刚刚愈合的裂痕再次崩开，剧痛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手背上的印记灼热得仿佛要燃烧起来，那暗金边框疯狂闪烁，内部的黑色流光躁动不安！
李雾月微微挑眉，似乎对楚子航能如此快掌握并运用这份诅咒力量感到一丝意外，但也仅此而已。
“徒劳的挣扎。”他平淡地陈述，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双手在胸前虚抱，仿佛托举着某种无形之物。
整个冰穹内的温度骤然降至绝对零度以下！连光线似乎都被冻结、扭曲！无数幽蓝色的冰晶凭空凝结，不再是美丽的装饰，而是化作了亿万柄足以撕裂灵魂的死亡之刃，如同受到指引的蜂群，带着冻结一切的寒意，朝着楚子航和恺撒席卷而去！
言灵·冰狱千本！而且是经过李雾月千锤百炼、融入了自身对规则理解的、远超常规认知的恐怖形态！
“小心！这些冰晶能冻结能量和精神！”恺撒厉声警告，同时将高周波切割刃舞动成一片炽白的光幕，试图阻挡。但那些冰晶数量太多，速度太快，更蕴含着一种奇异的“冻结”特性，他的切割刃每次与之碰撞，都会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武器蔓延上来，几乎要冻结他的手臂和思维！
楚子航将村雨舞得密不透风，刀锋上的诅咒黑光与袭来的冰狱千本不断碰撞、湮灭。每一次碰撞，都让他体内的黑色冰河翻腾不休，精神层面的负担急剧加重。他咬紧牙关，黄金瞳中的幽暗之色越来越浓。
不能这样下去！李雾月的力量仿佛无穷无尽，而他们每抵挡一次攻击，都是在消耗宝贵的体力和精神，尤其是楚子航，他使用诅咒力量的反噬正在不断累积！
必须打破僵局！目标——祭坛上的“黑血权杖”！
楚子航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将大部分诅咒力量收回，不再用于防御，而是全部灌注于双腿！
“恺撒！掩护我！”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弓射出，化作一道黑色的残影，无视了大部分袭向他的冰狱千本，强行朝着祭坛中央那截暗金骨骼冲去！他要强行接触“黑血权杖”！
“愚蠢！”李雾月冷哼一声，虚抱的双手猛然合拢！
那些原本散乱的冰狱千本瞬间凝聚，在楚子航前进的道路上，化作一面厚达数米、闪烁着绝对零度寒光的冰晶之墙！墙壁表面，无数细密的规则符文流转，散发着坚不可摧的气息！
楚子航不闪不避，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村雨高举过头，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痛苦，都凝聚于这一刀之上！刀锋之上，那漆黑的诅咒光芒浓郁得如同实质，甚至隐隐勾勒出了一柄微缩的、扭曲的命运之枪的虚影！
昆古尼林的“必中”特性，被他以这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强行激发！
“给我……开！！”
村雨带着斩断因果、贯穿命运的决绝意志，狠狠劈在了那面冰晶之墙上！
轰——！！！！
这一次，是实质的、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冰穹剧烈摇晃，穹顶垂下的巨大冰棱纷纷断裂、坠落！
冰晶之墙上，以村雨劈中的点为中心，无数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开来！那上面流转的规则符文发出刺眼的闪光，随即黯淡、崩碎！
“咔嚓——轰隆！！”
整面冰墙，轰然崩塌！化为漫天晶莹的、蕴含着恐怖寒气的碎屑！
楚子航如同破冰的利刃，从爆炸的中心冲出，身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霜，抗压服多处破损，嘴角溢出鲜血，但他不管不顾，目光死死锁定着近在咫尺的那截暗金骨骼！
他的手，朝着“黑血权杖”抓去！
“住手！”李雾月终于色变，他没想到楚子航竟然能爆发出如此破坏力，强行破开他的防御！他身形一晃，如同瞬移般出现在祭坛边缘，干枯的手掌带着搅动规则的磅礴力量，抓向楚子航的后心！他要阻止这渎神的行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伺机而动的恺撒，终于找到了机会！
他没有去攻击李雾月，那无异于以卵击石。他的目标，是祭坛本身！或者说，是维持祭坛运转的、隐藏在冰面下的能量节点！
“波塞冬之怒！”他怒吼一声，抗压服臂铠上剩余的微型鱼雷全部射出，并非射向李雾月，而是精准地轰击在祭坛基座的几个关键位置！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在祭坛底部爆发！虽然未能破坏祭坛主体，但那瞬间的能量冲击和物理震动，显然干扰了祭坛的稳定，尤其是对那截悬浮的暗金骨骼的禁锢之力，产生了极其短暂的紊乱！
也就在这紊乱发生的瞬间——
楚子航的手，终于触碰到了那截暗金色的、如同活物般脉动着的骨骼！
接触的刹那——
时间仿佛凝固了。
没有预想中的能量爆发，也没有被诅咒吞噬。
楚子航感觉自己的灵魂，被猛地拽入了一个……无尽黑暗与血腥的旋涡！
他“看”到了——宇宙诞生之初，冰冷的星尘与炽热的原始火焰交织……一个无法形容其庞大的、来自宇宙之外的“意志”（或者说“实验”）悄然降临……最初的“载体”被创造，又被污染……黑色的血液如同原罪般流淌……无尽的战争、背叛、吞噬……文明的兴起与陨落，如同昙花一现……那棵贯穿世界的巨树被锁链缠绕，发出无声的哀嚎……所有的画面都充满了暴戾、绝望与一种冰冷的、非人的……实验记录般的漠然！
这是……黑王尼德霍格的记忆碎片？！不，是比黑王更加古老、更加本源的……“原初烙印” 中包含的信息洪流！
与此同时，他右手手背上的印记，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撕心裂肺般的剧痛！那粉白色与翠绿交融的光芒，在那纯粹黑暗与罪孽的记忆洪流冲击下，如同风中之烛，剧烈摇曳，仿佛随时可能熄灭！印记深处那沉睡的灵魂，发出了无声的、充满了恐惧与痛苦的尖啸！
而楚子航体内那源自昆古尼林的诅咒力量，却如同回到了母体般，疯狂地欢欣、雀跃，与那暗金骨骼中的本源力量产生着剧烈的共鸣，试图反过来吞噬他，吞噬他手背上的印记，吞噬那缕生命回响，完成某种……补完！
“不……可……以……”
楚子航在灵魂的风暴中，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他的黄金瞳几乎要被那黑暗彻底染黑，但他的意志，那经历了九十九次死亡磨砺、如同钻石般纯粹的意志，却在最后关头，死死守住了灵台的一点清明！
他不能在这里被吞噬！他不能让她最后的希望在这里湮灭！
他想起了源稚女的话——“有些伤痕，并非治愈，而是……覆盖。”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劈下的闪电，划过他几乎被淹没的意识！
他不再抵抗那黑暗记忆洪流的冲击，也不再压制体内沸腾的诅咒力量。
相反，他主动地、决绝地，将自身那九十九次死于昆古尼尔之下的、充满了“终结”与“循环”印记的灵魂烙印，如同最珍贵的祭品，反向注入到了那截暗金骨骼之中！同时，他将手背上那剧烈挣扎的、属于绘梨衣的灵魂印记和那缕生命回响，死死地守护在自身意志的最核心，用自己的一切，为其构筑了最后一道，也是唯一一道防线！
他在进行一场豪赌！一场以自身灵魂为赌注的、疯狂的赌博！
他要用自己的“终结”印记，去覆盖、去中和那“黑血权杖”中蕴含的、更加古老和暴戾的“原初罪孽”！
他要让自己，成为这柄“权杖”新的……“器灵”！或者说……“枷锁”！
“啊啊啊啊啊——！！！！”
无法形容的痛苦席卷了楚子航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念头！他的身体在现实中剧烈地颤抖，皮肤表面浮现出大量与那暗金骨骼表面相似的、扭曲的黑色符文！他的黄金瞳，在极致的黑暗与一点顽强的金芒之间疯狂闪烁！
李雾月抓向他后心的手掌，在触及他身体的前一刻，猛地顿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祭坛上那剧烈震颤、光芒明灭不定的暗金骨骼，以及与其紧密连接、仿佛正在被重新“锻造”的楚子航！
“你……你竟然……！”李雾月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清晰的震惊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你在用自己的灵魂……亵渎原初？！你这是在自寻死路！而且会释放出更可怕的东西！”
但此刻的楚子航，已经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了。
他的全部，都在与那无尽的黑暗与罪孽进行着最后的角力。
要么，被吞噬，万劫不复。
要么……
将这罪孽的权柄，强行……
归于己身！
冰穹之内，光芒爆闪，又骤然暗下。
只剩下那截暗金骨骼，以及与之连接的、如同雕塑般凝固的楚子航。
还有李雾月那惊疑不定、以及恺撒那充满了担忧与决然的目光。
献祭，已然完成。
接下来，是迎来毁灭，还是……
新生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