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洪荒新生
穿越空间之门的感觉，与之前任何一次都截然不同。不再是撕扯与混乱，而是一种温和的、如同回归母体般的包裹与牵引。当那熟悉到刻入灵魂的洪荒气息，混合着草木清香与未散尽的硝烟味扑面而来时，江宁甚至有一种恍如隔世般的眩晕感。
脚踏实地。
他站在一片焦黑与新生并存的土地上。远处，是不周山那依旧巍峨却布满创痕的残骸，如同一个沉默的巨人，见证着岁月的沧桑。但与此前离去时的死寂与绝望不同，此刻的洪荒天地，虽然满目疮痍，却充盈着一种……蓬勃的，近乎喧嚣的生机！
天空中，那些冰冷窥视的“巡天仪”已然消失无踪，铅灰色的压抑云层被朗朗青天取代，久违的日晖洒落，温暖而耀眼。大地上，银白色的“秩序区”建筑大多坍塌、锈蚀，被疯狂滋生的野草与藤蔓覆盖、吞噬。断裂的灵脉深处，传来汩汩的流水声，那是本源在自我修复。空气中弥漫的也不再是“归寂”的绝望，而是万物竞发的躁动与……一种劫后余生的，带着泪水的喜悦。
“回来了……真的回来了……”青云道人站在一旁，仰望着那片湛蓝的天空，老泪纵横，身躯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那不再受压制、自由流淌的天地灵气，枯萎的元神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汲取着这份熟悉而珍贵的滋养。
罗睺静立原地，玄衣在微风中轻轻拂动。他血眸微闭，似乎也在感受着这片天地截然不同的“呼吸”。那笼罩洪荒、令他这等混沌魔神都感到隐隐排斥的“天道网络”力场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洪荒本源天道那虽然虚弱、却充满韧性与活力的自然脉动。他周身那因连番恶战而躁动不稳的魔元，在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天地法则抚慰下，竟也缓缓平复、沉淀下来。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弧度。
“江宁！罗睺前辈！青云道长！”
一声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呼喊，如同炸雷般从远处传来。
只见一道魁梧的身影，驾驭着雷光，如同疯牛般冲了过来，正是囚牛！他身上的铠甲更加残破，甚至失去了一只龙角，伤痕累累，但精神却前所未有的亢奋，铜铃大的眼中满是激动的水光。
“真的是你们！你们回来了！哈哈哈！天道在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不会有事！”囚牛冲到近前，想给罗睺一个拥抱，却在对方冰冷的眼神下讪讪止住，转而重重拍了拍江宁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江宁龇牙咧嘴。
“囚牛将军，你们……”江宁看着囚牛身上的伤，又看向远处那些正在清理废墟、重建家园、脸上带着疲惫却眼神明亮的身影，心中已然明了。
“赢了！我们赢了！”囚牛激动地挥舞着独臂，“就在几天前，那些该死的铁疙瘩突然就僵住了，眼里的红光也灭了！然后就开始自己崩塌、锈蚀！天空也亮了！灵气也回来了！道祖的气息……道祖的气息也重新出现了！”他语无伦次，却将那份绝处逢生的狂喜表达得淋漓尽致。
很快，更多的身影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有残存的龙族、凤族长老，有巫族的勇士，有人族的修士，甚至还有一些原本依附于“巡天阁”、此刻却惶惶不可终日的妖族……他们看着归来的江宁三人，目光复杂，有敬畏，有感激，有好奇，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尤其是看向罗睺时。
罗睺漠然以对，对于这些蝼蚁般的目光，他早已习惯。
就在这时，天际祥云汇聚，紫气东来三万里！一股浩瀚、温和、却带着无上威严的气息，缓缓降临。
云开雾散，一道身影显化而出。他身着朴素道袍，面容古朴，眼神仿佛蕴藏着宇宙生灭，正是以身合道、对抗“天道网络”侵蚀后，终于苏醒归来的道祖——鸿钧！
“恭迎道祖归来！”
以青云道人为首，所有洪荒生灵，无论先前阵营如何，此刻皆心悦诚服，躬身行礼。便是罗睺，也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鸿钧于关键时刻的残念指引，以及最终与“机制”本体的联系，赢得了这位魔祖的一丝认可。
鸿钧目光扫过满目疮痍却又生机勃勃的洪荒大地，最终落在江宁和罗睺身上，眼中流露出欣慰与一丝感慨。
“劫波渡尽，洪荒新生。此役，辛苦二位了。”鸿钧的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生灵耳中，“若非二位于外域力挽狂澜，挫败‘归零’之谋，洪荒乃至诸天万界，恐已尽归虚无。”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虽然猜到江宁和罗睺的回归与“巡天阁”的崩溃有关，却没想到他们竟是在更广阔的战场上，挽救了整个宇宙！看向二人的目光，顿时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崇敬。
江宁连忙谦逊道：“道祖言重了，此非我二人之功，乃是无数世界、无数生灵共同抗争的结果。”
鸿钧微微颔首，不再多言，目光转向这片亟待重建的天地。“大劫虽过，百废待兴。洪荒本源受损，天道重立，需众生同心，共塑未来。”
随着他的话语，天道法则如同无形的涟漪荡漾开来，抚慰着受伤的山河，引导着混乱的灵气归于有序。那些被“秩序区”强行固化的地脉开始松动，重新连接；枯萎的灵植抽发新芽；崩塌的山川在隆隆声中重塑轮廓……
一场波及整个洪荒的、自发的大重建，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龙族梳理水脉，凤族净化天空，巫族丈量大地，人族则以其惊人的创造力和韧性，在废墟之上建立起新的城镇与村落。就连那些曾经投靠“巡天阁”的生灵，也在这新生的氛围下，怀着赎罪之心，投入到重建之中。
江宁和罗睺，并未过多参与具体事务。他们的层次已然不同，更重要的是恢复自身。
鸿钧亲自出手，引动洪荒新生本源，为二人疗伤。江宁那几乎碎裂的元神在温和的天道之力滋养下，逐渐稳固、壮大，甚至因祸得福，对洪荒本源的感悟更加深刻。罗睺那源于混沌的本源创伤，也在洪荒这充满无限可能的天地中，找到了缓慢修复的契机，他那冰冷的魔元之中，似乎也悄然融入了一丝属于这片天地的……生机？
他们选择了不周山旧址附近一座清幽的山谷作为暂时的居所。这里受盘古残威庇护，灵气充沛，又远离尘嚣。
日子，仿佛一下子慢了下来。
江宁每日打坐调息，梳理自身力量，主系统也在洪荒本源的温养下逐渐恢复，并与这片天地更加契合。他偶尔会走出山谷，看着曾经熟悉的景象在废墟中重生，看着那些生灵脸上重新焕发的光彩，心中充满了宁静与满足。
罗睺则大多时间静坐于山谷深处，血眸时而闭合，时而望向苍穹，不知在思索什么。他身上的煞气日渐内敛，不再像以往那般令人望而生畏。有时，江宁甚至能感觉到，他在尝试着……感受这片天地间，那些细微的、他曾经不屑一顾的“情感”波动。
这一日，夕阳西下，将山谷染上一层温暖的金红。
江宁与罗睺并肩立于山崖之巅，俯瞰着下方初具雏形的、灯火点点的新生聚落。
“倒是一番……不一样的景象。”罗睺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往日的冰冷。
江宁笑了笑，感受着晚风中传来的、夹杂着炊烟与孩童嬉笑的声音：“是啊，虽然伤痕还在，但希望已经种下了。”
沉默片刻，罗睺血眸微转，看向江宁：“汝之后，有何打算？”
江宁望着天边那最后一抹晚霞，轻声道：“或许……会留下来吧。这里，也算是我的家了。”他穿越而来，历经混沌、洪荒、诸天，最终发现，这片他曾经奋力守护的土地，早已成为了他无法割舍的根。
他又看向罗睺：“你呢？”
罗睺没有立刻回答，他抬头望向那无垠的、星辰开始闪烁的夜空，血眸之中，倒映着万古的沉寂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混沌是他的故乡，但那个唯有杀戮与混乱的故乡，似乎早已远去。洪荒……这片他曾欲征服、后又与之并肩作战的土地，又算是什么？
“吾之道，不在安寝。”最终，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江宁明白，魔祖罗睺，终究不会甘于永恒的平静。他的道，在征伐，在毁灭，亦在……探索那至高的超脱。
“无论你去哪里，”江宁看着他，语气真诚，“记得，这里……也算是你的一个落脚点。”
罗睺闻言，侧头看了他一眼，血眸之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并未言语。
就在这时，一道流光自天际飞来，落入江宁手中，是一枚传讯玉符。神识扫过，是青云道人的讯息，邀请他们前往重建后的玉虚宫一叙，言及鸿钧道祖有要事相商。
江宁与罗睺对视一眼。
新的故事，似乎才刚刚开始。而这洪荒新生之后的世界，又将迎来怎样的未来？
星空之下，山谷无声，唯有新生洪荒的脉搏，在寂静中沉稳而有力地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