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背着范不繁,一步踏进那扇洞开的青铜巨门。
彻骨的寒气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她的衣物,狠狠扎进皮肤,割裂着每一寸血肉。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肺里吸进的空气都带着冰碴,每一次呼吸都像被小刀刮过。
背上的范不繁身体猛地一震,喉咙里发出模糊的抽气声,皮肤下那股沉寂的阴冷邪气骤然活跃起来,如同受惊的毒蛇在他僵冷的皮肉下疯狂窜动,皮肤泛起不祥的青灰色。
“撑住…不繁…”江婉的声音在寒气中发颤,牙齿磕碰着,几乎咬碎。
她将背上沉重的身体往上颠了颠,右手死死攥紧拙锋宽厚的剑柄。剑格上那道金线此刻光芒大盛,不再是通道中的微弱指引,而是变成了一团稳定燃烧、驱散周遭浓稠幽蓝的金色火焰。
金光顽强地撑开一片丈许方圆的空间,照亮了脚下。
他们站在一条宽阔的冰晶甬道之中。
两侧是高耸得望不到顶的冰壁,冰壁光滑如镜,却又并非全然透明,内里仿佛冻结着某种流动的、深沉的蓝色物质,让整个空间都沉浸在一种诡异、死寂的幽蓝光晕里。
更令江婉心头凛然的是,冰壁上并非空无一物。
无数古老、扭曲、难以辨识的符文深深蚀刻在冰层深处,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在那流动的深蓝中若隐若现,像沉眠的眼睛,被拙锋的金光惊扰,无声地注视着闯入者。
寒气正是从这些符文和冰壁中源源不断地渗透出来,无孔不入。
金光照耀下,江婉看清了前方。甬道的尽头,连接着一座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宫殿。
那宫殿完全由幽蓝的冰晶构筑而成,巨大的冰柱支撑着高耸的穹顶,每一根冰柱、每一块冰砖都刻满了同样古老晦涩的符文,散发着亘古的寒意与沉重的威压。
宫殿的大门敞开着,仿佛一张巨兽冰冷的嘴,等待着吞噬一切。
拙锋在江婉手中持续嗡鸣,剑格上的金光如同脉搏般跳动,坚定地指向那座幽蓝冰宫深处。剑身传递来一股微弱却执拗的牵引力,催促着她前进。
“是那里…吗?”江婉低声自语,更像是问手中的剑。没有退路,身后青铜巨门的方向,那扇门是否还开着都未可知,面具人随时可能追来。她只能向前。
她迈开沉重的脚步,每一步踏在光滑的冰面上都异常艰难,寒气像有生命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双腿。
背上的范不繁越来越沉,他体内的邪气与周遭的寒气形成了一种令人心悸的共鸣,每一次邪气在他体内剧烈窜动,都让江婉感觉背上的冰寒刺骨更深一分,仿佛那邪气正在贪婪地汲取着这幽蓝世界的冰冷力量。
“呃…咳…”范不繁的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身体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冰冷的额头贴在江婉的后颈,激得她浑身一僵。
“快了…就快到了…”江婉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忽略那几乎要将骨髓都冻结的寒冷和肩上越来越重的负担,目光死死盯着冰宫大门内那片深邃的幽蓝。拙锋的金光是她唯一的依靠。
就在她距离冰宫那敞开的巨大门扉还有十几步远时,异变陡生!
脚下的冰层深处,毫无征兆地传来一声沉闷至极的轰鸣!
轰隆——!
那声音并非来自耳朵,更像是直接敲打在灵魂深处,带着一种古老、蛮荒、压抑了无尽岁月的愤怒。
整座冰晶甬道,连同前方那座巍峨的冰宫,都随着这声轰鸣猛烈地摇晃起来!
头顶上方,巨大的冰棱如同尖锐的长矛,簌簌断裂,带着破空声狠狠砸落下来!冰晶碎片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啊!”江婉惊呼一声,本能地将身体蜷缩,死死护住背上的范不繁,同时奋力挥动拙锋!
嗡!
拙锋宽厚的剑身爆发出强烈的金光,形成一道弧形的金色屏障,堪堪挡在两人头顶。
噼里啪啦!无数冰棱和碎冰砸在金光屏障上,瞬间粉碎,冰晶粉末弥漫开来,寒气更重。
脚下的震动并未停止,反而愈演愈烈。
冰层深处,那沉闷的轰鸣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更加清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仿佛有什么庞然巨物在冰封的地底深处痛苦地翻腾、咆哮。
“龙…吟?”江婉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攥紧。这声音,绝非寻常妖兽所能发出!
就在这声更加清晰的龙吟响起的刹那,江婉背上昏迷的范不繁猛地弓起了身体!他体内那股原本只是与寒气呼应的阴冷邪气,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沸腾、狂暴起来!
青灰色的纹路如同活物般在他裸露的脖颈和手臂皮肤下蔓延、凸起,他的双眼在紧闭的眼皮下剧烈地转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似人声的低吼,整个身体像被无形的力量撕扯,剧烈地颤抖痉挛!
“不繁!!”江婉感觉背上的重量陡然变得难以承受,范不繁身体的每一次剧烈抽搐都像重锤砸在她身上,几乎要将她掀翻在地。
更让她惊恐的是,那冰层下传来的龙吟声,竟然随着范不繁体内邪气的暴走而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
每一次地底的震动,都仿佛在呼应着范不繁身体的颤抖!
拙锋的嗡鸣陡然变得尖锐急促,剑格上的金光疯狂闪烁,不再是稳定的指引,反而像是在激烈地对抗着什么,光芒明灭不定。
冰宫就在眼前,那巨大的门扉如同通往地狱的入口,散发着致命的诱惑与同样致命的危险。
冰层下的未知巨兽在咆哮,背上的范不繁在邪气的侵蚀下濒临崩溃。
江婉稳住几乎要脱力的身体,汗水瞬间在额角凝结成冰。她看着冰宫深处那片吞噬一切的幽蓝,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光芒激烈闪烁、剑身震颤不休的拙锋。
没有时间犹豫了!
她猛地吸进一口几乎割裂喉咙的寒气,眼中最后一丝动摇被彻底碾碎,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决绝。
“走!”她低吼一声,不再理会头顶仍在坠落的冰棱和脚下剧烈的震动,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背着濒临失控的范不繁,朝着那幽蓝冰宫洞开的大门,一头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