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黑暗裹挟着范不繁,在狂暴的乱流中翻滚。深渊裂隙如同巨兽贪婪的喉咙,无形的力量撕扯着他的身体,试图将他彻底吞噬。
每一次翻滚都撞上崩裂的岩石碎片,带来尖锐的痛楚。他死死抱住断剑拙锋冰冷的剑身,这是他在毁灭漩涡中唯一的锚点。断口处微弱地闪烁着土黄色的光晕,剑灵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虚弱地传递着:“撑住……撑住……”
吸力并未消失,只是比核心处稍弱。范不繁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呻吟,灵力在经脉中混乱冲撞,每一次试图凝聚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更可怕的是意志的煎熬,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不断冲刷着他紧绷的神经。放弃的念头像毒蛇,一次次啃噬着他摇摇欲坠的清醒。
“不能……死在这里……”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反复劈开混沌。守护的信念,像一颗滚烫的火种,在冰冷的绝望深渊里顽强燃烧。这信念并非源于灵力,而是从灵魂最深处、从每一寸被碾压的血肉中榨取出来。
他咬紧牙关,口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不知是内腑受创还是牙龈咬裂。每一次呼吸都灼痛肺腑。他强迫自己集中残存的意志,对抗着撕扯身体的力量,尝试在失控的翻滚中找到一丝平衡。断剑拙锋的微弱光芒,是他黑暗视野里唯一的光源。
“剑主……”拙锋的意念断断续续,比之前更加虚弱,“灵力……枯竭……空间……在……湮灭……”
“我知道!”范不繁在心中嘶吼回应,声音在识海里激起微弱的涟漪。他不再徒劳地试图调动混乱的灵力,而是将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在双臂,灌注在紧握断剑的手上。对抗乱流,稳住身形,寻找哪怕一丝逃离的缝隙!这纯粹是意志与蛮力的较量,是凡骨残脉对天地毁灭之威的倔强反抗。汗水混着血水从他额角滑落,又被狂暴的气流瞬间卷走。
时间在绝对的黑暗和混乱中失去了意义。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煎熬。就在范不繁感觉自己的意志即将被无边的绝望和疲惫彻底压垮时,一点极其微弱的异样,刺破了他麻木的感知。
不是拙锋黯淡的土黄光芒。
在下方——那更深、更幽邃、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的裂隙深处,突兀地出现了一点光。
那光极其微弱,淡白色,在狂暴的乱流和绝对的黑暗中,如同萤火之于皓月,渺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但它存在着,稳定地存在着,没有像周围崩裂的岩石碎片一样被乱流卷走湮灭。它像一颗遥远星辰的投影,固执地穿透了毁灭的帷幕。
生的气息!
范不繁的心脏猛地一缩,随即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碎胸膛。那微弱的光芒,如同溺水者眼中唯一的浮木,瞬间点燃了他濒临熄灭的希望之火!
“光!”他几乎要脱口喊出,声音却被喉咙里的腥甜堵住。他猛地瞪大眼睛,死死盯住那一点微光,仿佛要用尽毕生的力气去确认它的存在。不是幻觉!那光芒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湮灭一切的黑暗中顽强地亮着。
“那里……”拙锋的意念也捕捉到了那点异常,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有东西……在裂隙深处……挡住了湮灭?”
生的希望带来的不是放松,而是更加狂烈的求生欲。范不繁感觉一股滚烫的力量从心脏泵向四肢百骸,压榨出身体里最后一丝潜能。活下去!守护五洲!守护那些面孔!这个念头如同最炽烈的火焰,驱散了所有的疲惫和绝望。
深渊裂隙的吸力依旧强大,乱流依旧狂暴。但那点微光,就是方向!
他不再被动地随波逐流。他低吼一声,如同濒死野兽的绝唱。全身肌肉贲张,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不再试图完全抵抗乱流,而是借助翻滚的势头,将断剑拙锋猛地刺向身旁一块崩裂的巨大岩壁碎片!
锵!
火星四溅!断剑深深扎入岩石。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他双臂发麻,虎口崩裂的伤口再次撕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剑柄。但这股反冲力,加上他自身拼尽全力的扭动,终于让他在狂暴的乱流中,获得了一丝微弱的、向下的推力!
方向,正对着那点微光!
“拙锋!抓紧!”范不繁在心中咆哮,松开刺入岩石的剑,双手重新死死抱住剑身。他放弃了所有防御,将身体蜷缩,如同一颗投向深渊的陨石,顺着那股向下的吸力,同时调动全身每一分力量,朝着那点微光的方向,狠狠“游”去!
这不是优雅的御风飞行,而是最原始、最野蛮的挣扎。乱流撕扯着他的衣物,锋利的岩石碎片在他裸露的皮肤上划开一道道血痕。身体被巨大的压力挤压,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咽刀片。但他不管不顾,眼中只剩下那一点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亮的淡白色光芒!
距离在缩短!那光芒不再是一个点,渐渐显露出一个模糊的轮廓,似乎是一个不规则的孔洞,光芒就是从孔洞的另一边透射过来!孔洞的边缘,黑暗的湮灭之力如同沸腾的墨汁,不断侵蚀着光芒的边缘,却无法将其彻底扑灭。
生的通道!
范不繁的心脏狂跳,血液奔涌的声音在耳中轰鸣。他看到了希望,近在咫尺!他用尽最后的力量,双臂疯狂划动,双腿猛蹬,仿佛在粘稠的泥沼中搏命前行。断剑拙锋似乎也感应到他燃烧到极致的意志,剑身残余的光芒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传递出最后的支持。
近了!更近了!那孔洞的光芒几乎照亮了他染血的脸庞,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暖意。他甚至能感觉到光芒中蕴含的一丝微弱但坚韧的空间波动,与周围狂暴的毁灭乱流截然不同。
“冲过去!”他无声地呐喊,用尽毕生之力,朝着那光芒的源头,猛地一头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