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尼拉港的夜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只有几盏航标灯在远处海面上晃着微弱的光。郑宏站在“镇海号”的舰桥上，手里捏着天枢密探刚送来的密信，信纸边缘还带着海水的潮气。
“欧盟的补给船队就停在关岛西侧的浅滩，”他把密信递给身边的廖永忠，“三艘运粮船，护航的只有两艘巡逻艇，这是咱们的机会。”
廖永忠接过信，借着月光飞快扫了一遍，眉峰一挑：“浅滩水浅，大型战舰开不进去，正好用咱们的‘飞鱼快船’。那些船吃水浅，掉头快，烧了粮船就跑，他们追都追不上。”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郑宏转身看向列队待命的水兵，声音陡然提高，“弟兄们，欧盟舰队仗着船坚炮利，天天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晃悠，还敢炸沉咱们的商船！今晚，咱们就端了他们的粮仓，让他们知道，明人的船虽小，却不是好欺负的！”
甲板上的水兵们齐声呐喊，甲胄碰撞的脆响混着粗重的呼吸声，在夜空中荡开。胡大海扛着一捆浸了火油的芦苇，瓮声瓮气地喊：“将军放心，保管把那些红毛夷的粮船烧得连木板都剩不下！”
“别大意。”郑宏拍了拍他的肩膀，“浅滩多暗礁，靠近的时候让了望手睁大眼睛。还有，留活口，我要知道他们下一批补给什么时候到。”
“得嘞！”胡大海咧嘴一笑，露出两排被海风磨得有些发黄的牙。
舰队出发时，华云龙突然从船舱里钻出来，手里捧着个黑陶罐子：“将军，这是刚从番商那儿弄来的‘猛火油’，比火油燃得旺，沾着就扑不灭。”
郑宏打开罐子闻了闻，刺鼻的油气直冲脑门，他点点头：“分下去，每个快船带一罐。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别用，免得烧着自己的船。”
快船队像一群银色的鱼，悄无声息地滑出港口。廖永忠站在旗舰“飞鱼一号”的船头，手里握着测深锤，每隔片刻就往下放一次。“水深三丈，前面是泥沙底。”“水深两丈五，有碎石！”的喊声在船队中低低传递，水兵们都猫着腰，连呼吸都放轻了。
快到关岛浅滩时，了望手突然吹了声低沉的哨子。廖永忠立刻挥手让船队停下，自己拿起望远镜——远处海面上泊着三艘巨大的帆船，船舷上挂着欧盟的旗帜，甲板上隐约有巡逻的士兵走动，火把的光在帆布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果然在这儿。”廖永忠冷笑一声，对身边的传令兵道，“告诉各船，左舷绕过去，从他们船尾下手。那里巡逻松，而且粮船的舵都在船尾，毁了舵，他们想跑都跑不了。”
快船们像离弦的箭，贴着水面滑行。胡大海的船最先摸到最近的粮船尾部，他亲自握着长杆，杆头绑着浸了猛火油的棉絮，小心翼翼地伸过去，直到棉絮搭上对方的船板，才猛地划亮火折子。
“呼”的一声，火苗顺着棉絮窜上帆布，夜风一吹，立刻腾起半人高的火焰。船上的欧盟士兵先是惊叫着扑过来灭火，可火油烧得太快，刚浇上几桶水，华云龙的船就已经靠了过来，水兵们举着长刀跳上去，与惊慌失措的敌人扭打在一起。
“别恋战！烧了船就走！”廖永忠在船头大喊。他的船正对着第二艘粮船的货舱口，几个水兵合力把猛火油泼了进去，一把火点燃，浓烟瞬间从舱口喷涌而出，连夜空都染成了橘红色。
第三艘粮船的船长显然是个老手，见势不妙竟下令砍断锚链想逃。郑宏刚好带着预备队赶到，他大吼一声：“撞上去！”“飞鱼三号”的水兵们猛划桨，船头像一柄锋利的刀，狠狠撞在粮船的侧舷。
“咔嚓”一声脆响，粮船的船板裂开个大口子，海水哗哗往里灌。郑宏跳上对方的甲板，迎面撞上一个举着火枪的欧盟军官，他侧身躲过子弹，反手一刀挑飞对方的枪，膝盖一顶就把人按倒在地。“说！下批补给什么时候到？”
那军官梗着脖子不说话，胡大海从后面一脚踹在他腿弯上：“红毛夷，别给脸不要脸！”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炮声。廖永忠的声音在夜色里炸开：“不好！他们的巡逻艇来了！快撤！”
郑宏一把拎起那军官扔给身后的水兵：“带回去审问！其他人，跟我走！”
撤退时，华云龙的船不小心撞上了暗礁，船底裂了个洞。他咬着牙喊：“你们先走！我断后！”郑宏回头看了一眼，火光中，华云龙正指挥水兵往船外舀水，身后的炮声越来越近。
“不行！”郑宏调转船头，“胡大海，你带船队先走，我去接他！”
两船靠近时，华云龙急得直跳脚：“将军！别管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郑宏没理他，让水兵们搭起跳板，硬是把华云龙和剩下的人拉了过来。刚离开没多远，华云龙的船就“轰隆”一声沉了下去，激起的水花打在他们的船板上。
回到马尼拉港时，天已经蒙蒙亮。清点人数时，胡大海懊恼地报告：“将军，有艘快船没跟回来，怕是……”
郑宏望着关岛的方向，那里还能看到淡淡的烟影。他沉默了片刻，对廖永忠道：“统计伤亡，抚恤家属。另外，把那俘虏带上来。”
审讯室里，那欧盟军官被绑在柱子上，郑宏把一杯水泼在他脸上：“说不说？”
军官喘了口气，梗着脖子道：“你们这些野蛮人，就算烧了粮食，国王也会再派船队来的！”
“那就烧到他派不出为止。”郑宏的声音冷得像冰，“告诉我补给时间，饶你不死。”
或许是郑宏眼里的狠劲起了作用，军官终于松了口：“下、下月初，从里斯本出发……”
郑宏转身往外走，对守卫道：“看好他。”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窗外——阳光正从海平面爬上来，把海水染成金红色，可他总觉得，那片金色里，藏着昨晚没烧尽的灰烬。
“将军，”廖永忠走过来，递上一份清单，“烧了三艘粮船，杀了一百多个敌人，咱们……损失了一艘快船，七个弟兄。”
郑宏接过清单，手指在“七”那个字上顿了顿，然后扔进火盆里。“传令下去，修补船只，准备迎接下一场。”他望着越来越亮的天空，轻声道，“这场仗，才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