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尼拉港的晨雾还没散,郑宏已经站在“镇极号”的舰桥上,手里捏着半截烧焦的船板。那是从“镇东号”残骸里捞出来的,边缘还留着线膛炮炸开的锯齿状缺口,像块被野狗啃过的骨头。
“将军,欧盟舰队的了望塔已经出现在东南海域了。”廖永忠踩着湿漉漉的甲板过来,靴底碾过凝结的盐霜,发出细碎的咯吱声。他手里的望远镜还在冒白气,镜片上沾着的水雾被他用袖口胡乱擦过,留下几道模糊的印子,“约克公爵倒是沉得住气,居然让‘狮心号’殿后,前头摆了六艘巡洋舰当诱饵。”
郑宏没接话,只是把船板往栏杆上一磕,碎成几片。雾里飘来咸腥的风,带着远处欧盟舰队的煤烟味——那些新式蒸汽机船烧的无烟煤,比明军的木炭烟味淡得多,却更让人心里发毛。
“让‘飞鱼舰队’的弟兄们把油布都蒙上炮口。”郑宏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告诉周德兴,让他的‘磐石舰队’把货舱都装满碎石,吃水深三尺正好。”
廖永忠愣了愣:“装碎石?那运输船不就成靶子了?”
“要的就是当靶子。”郑宏指着海图上马里亚纳海沟的位置,那里用红笔圈着个漩涡状的标记,“约克公爵不是想打主力决战吗?咱们就给他演场戏。”他指尖在“镇东号”沉没的坐标上敲了敲,“昨天‘镇东号’沉在这儿,欧盟的声呐肯定记下位置了。让‘磐石舰队’从这儿过,故意把船速压到三节,船身歪着走——就像伤了龙骨的废船。”
“可那样……”廖永忠刚想说什么,就被郑宏打断。
“欧盟的线膛炮能打三千米,咱们的滑膛炮最多两千五。硬碰硬就是送死。”郑宏抓起望远镜,镜头对准雾里若隐若现的欧盟舰队,“但他们的巡洋舰吃水浅,不敢靠近海沟。你让‘飞鱼舰队’的快船藏在海沟边缘的礁石缝里,等欧盟的巡洋舰追过来,就把他们往沟里引。”
廖永忠眼睛一亮:“将军是说……”
“马里亚纳海沟最深的地方有一万多米,”郑宏嘴角勾起抹冷笑,“他们的船要是掉进去,神仙都捞不出来。”
正说着,了望手突然喊起来:“将军!欧盟舰队动了!‘狮心号’在前头,后面跟着‘鸢尾号’和‘海蛇号’!”
郑宏放下望远镜,看见雾里钻出个庞大的黑影,桅杆上飘着英国国旗,船身侧面的72磅线膛炮像排黑洞洞的眼睛。“约克公爵急了。”他对廖永忠道,“按计划走。”
廖永忠刚要转身,就被郑宏拉住。“告诉华云龙,让他的‘飞鱼三号’带三艘快船,把烟囱都拆了。”郑宏凑近了些,声音里带着股铁锈味,“欧盟的蒸汽机靠烟囱散热,没了烟囱跑不快,正好当诱饵。”
廖永忠点头应着,转身时撞上周德兴。老周扛着包碎石,正指挥水兵往“磐石三号”的货舱里扔,听见郑宏的话,直起腰笑道:“将军这招够阴的!约克公爵那老狐狸要是追过来,保管让他尝尝喂鱼的滋味!”
“别大意。”郑宏瞥了眼“磐石三号”吃水线的位置,“让你的人都穿救生衣,真要是被炮弹打中,别硬撑。”
周德兴拍着胸脯:“放心!俺这船板厚,挨两炮没事!”话没说完,“磐石三号”突然晃了晃,原来是水兵们把碎石堆偏了,船身歪得像要翻过去。欧盟舰队那边立刻传来炮声,一颗炮弹落在船旁,掀起的浪头打湿了甲板。
“来了!”郑宏低喝一声,抓起传声筒,“‘镇海舰队’全体听令,左满舵,佯装撤退!”
“镇极号”的舵轮吱呀作响,船身缓缓转向,朝着海沟的方向驶去。后面的“镇南号”“镇西号”也跟着转向,故意把侧舷露给欧盟舰队。炮声顿时密集起来,“镇南号”的船尾被打中,木屑飞溅,几个水兵惨叫着掉进海里。
“将军!‘镇南号’受伤了!”了望手大喊。
“别管!继续走!”郑宏死死盯着欧盟舰队,看见“狮心号”果然加快了速度,约克公爵的将旗在桅杆上飘得得意,“约克这老东西,果然上钩了。”
雾渐渐散了,阳光刺破云层,照在欧盟舰队的甲板上。郑宏看见“狮心号”的甲板上站满了水兵,正举着望远镜欢呼——他们以为明军已经溃不成军。
“差不多了。”郑宏对传声筒喊,“‘飞鱼舰队’,该你们了!”
话音刚落,海沟边缘的礁石缝里突然窜出十几艘快船,像群受惊的鱼。华云龙站在“飞鱼三号”的船头,手里挥舞着红旗,船身因为没了烟囱,跑得歪歪扭扭,正好挡在“狮心号”的航线上。
“开火!把那破船打沉!”约克公爵在“狮心号”上怒吼。线膛炮轰鸣起来,“飞鱼三号”的船帆瞬间被打烂,船身冒着黑烟,朝着海沟飘去。
“追!给我追!”约克公爵下令。六艘巡洋舰跟着“飞鱼三号”冲进海沟边缘,炮口还在冒烟。
就在这时,郑宏突然喊:“‘镇海舰队’,右满舵!”
“镇极号”猛地转向,炮口对准了失去掩护的“狮心号”。后面的明军战舰也跟着转向,滑膛炮虽然射程近,但此刻距离拉近,炮弹像雨点般落在“狮心号”的甲板上。
“不好!中计了!”约克公爵才反应过来,急忙下令撤退,可已经晚了。“飞鱼舰队”的快船从礁石缝里全钻了出来,把六艘巡洋舰堵在海沟里。一艘巡洋舰躲闪不及,船底撞上暗礁,咔嚓一声断成两截,带着尖叫声沉入海底。
“狮心号”想掉头,却被“镇极号”的炮弹打中了桅杆,将旗轰然倒下。约克公爵气得拔剑砍断了舵绳,可船身还是一个劲地往海沟飘。
“将军!‘狮心号’要掉下去了!”廖永忠兴奋地大喊。
郑宏却皱起眉,看见“狮心号”上放下了小艇,约克公爵正带着人往小艇上爬。“让‘飞鱼舰队’别追了。”他突然说,“放他们走。”
廖永忠不解:“为啥?”
“放只老狐狸回去,才有意思。”郑宏望着“狮心号”渐渐沉入海沟,掀起巨大的漩涡,“约克会带更多人来的,到时候,咱们再好好玩玩。”
海面上漂浮着欧盟舰队的残骸,“镇南号”正在打捞落水的水兵。郑宏拿起那半截烧焦的船板,扔进海里,看着它被浪头卷向远处。
“将军,接下来怎么办?”廖永忠问。
“修船。”郑宏转身走向船舱,“顺便让工部的人来看看,欧盟的巡洋舰残骸里,有没有能用的线膛炮零件。”
甲板上的炮声停了,只有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郑宏走进船舱,看见桌上放着朱元璋的密信,上面写着:“线膛炮之事,朕已命徐光启加紧研制,不日便有消息。”他拿起笔,在回信上写道:“马里亚纳海沟一战,明军小胜。欧盟舰队虽退,但其线膛炮威力仍在,需加快仿制步伐……”
写到一半,他突然停笔,听见外面传来水兵的欢呼——原来是华云龙带着“飞鱼舰队”的弟兄们回来了,手里还拖着一门从欧盟巡洋舰上拆下来的线膛炮,炮管上的螺旋纹路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将军!你看俺捞着啥了!”华云龙大喊着跑进来,炮管在甲板上拖出刺耳的响声,“这玩意儿能转着打,准得很!”
郑宏放下笔,看着那门线膛炮,突然笑了。“好东西。”他说,“让铁匠们好好学学,咱们也该换换家伙了。”
华云龙咧嘴大笑,露出缺了颗牙的豁口:“那还用说!等咱们有了这炮,保管把欧盟舰队打得哭爹喊娘!”
船舱外的海面上,几只海鸥落在漂浮的残骸上,啄食着什么。郑宏望着窗外,觉得这马里亚纳海沟的水,似乎比别处更蓝些。他拿起笔,在回信的末尾添了句:“请陛下放心,明军必胜。”
写完,他把信交给传令兵,又转身看向那门线膛炮,手指抚过上面的螺旋纹路,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约克公爵,”他低声说,“咱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