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文本上只有个题目《劳动的意义》。
陈小麦坐在院子里的枣树下,咬着笔杆发愁,她已经坐了一个小时了。
外面,蝉声如织。
“小麦,还没写完?”娘端着绿豆汤过来,“你这孩子,平时作文不是顶呱呱的吗。”
小麦摇摇头,把笔搁下,“写不出来。”
“写不出来,你可是连县里征文都得过奖的。”
小麦抿了口绿豆汤。
“黄老师说了,这次要写实感。”
“我去转转。”小麦合上作文本。
---
走到大队部前的晒谷场,赵铁蛋在扬场,他光着膀子,上身的皮肤在阳光下滴着汗,木锨在他手里被一扬一落,麦粒和糠在空中分离,麦子落下来,糠被风走。
“铁蛋儿,”小麦喊道。
铁蛋停下手里的活,用毛巾擦了把汗,“小麦,你怎么来了。”
“我……”小麦有些不好意思,“我想来体验劳动。”
铁蛋把木锨递给她,“来试试?”
小麦接过木锨,学着铁蛋的样子铲起一锨麦子往上扬,麦子是扬起来了,可全洒在了自己身上。
“哈哈哈,”铁蛋笑得前仰后合,“不是这样的。你看——”
他接过木锨,手把手教她,“腰要这样弯,胳膊要这样使劲,手腕要这样一抖……”
小麦试了几次,总算有点样子了,可没扬几下,手心就火辣辣地疼。
“歇歇吧。”铁蛋拉她到树荫下坐着,“劳动啊,就是这样,手上起泡,腰酸背疼,可看着粮食一点点收进仓里,就像你做题似的,不过你那是脑子累,俺是身子累。”
“怪不得,手有点疼。”小麦举起通红的手掌。
铁蛋瞅了瞅,从旁边篮子里掏出一小瓶药膏,“抹上,明儿就好了。”
---
太阳西斜,小麦正要告辞回家。
“小麦,帮俺念念这是啥字?”铁蛋从兜里掏出一张纸。
小麦接过一看,是张农药说明书,“亩用量50-100克,兑水15公斤,均匀喷雾……”
“哦哦,俺记住了。”老虎把纸小心收好,“多亏你了,不然俺又得跑一趟供销社问。”
“你咋不跟着德旺学认字呢。”
老虎摸摸后脑勺,“俺脑子笨,学不会,再说了,还得下地干活。”
小麦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
晚上,她坐在煤油灯下,看着作文本发呆,手心的水泡还在作痛。
她提起笔,写道:
“今天我学会了扬场。手磨出了泡,腰酸得直不起来,可是看着麦子从糠中分出,心里也有说不出的满足……”
她想起铁蛋挥汗如雨的样子,看着自己气泡的手,想起铁蛋儿小心翼翼收起说明书。
“劳动不仅是流汗,也是思考,铁蛋能准确判断风向,知道每种野菜的用处,这些难道也是学问,而我会认字,能帮他读说明书,这也是另一种劳动……”
---
第二日放学后,小麦又去了晒谷场,这次她没带作文本,只是卷起袖子,接过铁蛋手里的木锨。
“又来学扬场。”铁蛋诧异。
“不。”小麦笑了,露出两个小酒窝,“这次是真来帮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