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有这几天心里越来越没底。
司机那件事在村里闹得沸沸扬扬，他坐在宋师傅的小饭馆里，听着那些议论，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们是没看见，那个外地人把小军的手差点给拧断了！”王二蛋绘声绘色地说。
“活该！”孙会计撇嘴，“小军那小子就是欠收拾。”
“话不能这么说，”宋师傅摇头，“不管怎么样，那也是咱村里的人。外地人在咱地盘上撒野，这事不能忍。”
王长有默默听着，心里打起了鼓。
白素云那个理发店，表面上看着生意还行，但背后的水这么深，自己真要跟她竞争？
更要命的是，尹素琴那边传来的消息，让他更加犹豫了。
“长有哥，我打听清楚了。”那天晚上，尹素琴在他家里小声说话，“白素云那个店，不是你想的那样。”
“怎么个不是法？”
“她那收入，大头不是靠剪头发。”尹素琴压低声音，“是靠那些个男人。”
王长有愣了一下：“什么男人？”
“就是郑小军他们那帮人。”尹素琴眼神里带着嫉妒和鄙夷，“还有钱麻子，马瘸子，邓麻利，都是她的‘老主顾’。”
“你是说……”
“我是说什么你心里清楚。”尹素琴咬着牙，“那个骚浪蹄子，表面上开理发店，实际上就是个……”
王长有摆摆手，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但心里已经明白了。
“那她一个月能挣多少？”
“光靠剪头发？”尹素琴冷笑，“一个月能有个二十来块钱就不错了。村里的娘们总共就那么些，一个月来一次就算勤的了。”
“那她怎么养活自己和孩子？”
“就靠那几个男人呗。”尹素琴的声音里满是酸味，“一个月少说也有一二百块的进项。”
王长有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二百块，这在村里可不是小数目。
但他也明白了，这钱不是那么好赚的。
“素琴，”他看着尹素琴，“你……你能做那种事吗？”
尹素琴脸红了，但还是摇摇头：“啥，你咋想的，你个死鬼竟然想我做那个，我做不来。而且，就算我想做，也没那条件。”
“什么条件？”
“你看看人家白素云，再看看我。”尹素琴苦笑，“人家年轻漂亮，身段好，会打扮。我呢？带着个孩子，又老又丑的，谁看得上？”
王长有仔细打量了一下尹素琴。三十一岁，确实不如白素云年轻。而且常年操劳，脸上都有了皱纹，身材也走样了。
“那咱们开理发店……”
“开个屁的理发店！”尹素琴突然激动起来，“你想想，就靠剪头发，一个月二十来块钱，咱们拿什么跟她竞争？”
王长有沉默了。他想起这几天花出去的那些“公关费用”，心里一阵肉疼。
“可是咱们都跟钱麻子他们说好了……”
“说好了又怎么样？”尹素琴狠狠地说，“难道你真想让我去伺候那帮臭男人？”
王长有被问住了。他确实没有想过让尹素琴做那种事。
“那这个理发店……”
“不开了！”尹素琴斩钉截铁地说，“长有哥，咱们另想别的办法。”
王长有坐在椅子上，半天没说话。
他想起自己这些年的一次次失败：下海被骗，代销点被收回，富贵工艺品项目被截胡，现在连个理发店都开不成。
“那房租怎么办？我都跟我表弟说好了。”
“就说计划有变，不租了呗。”尹素琴说，“反正还没交定金。”
“那钱麻子他们那边……”
“你就说，考虑再三，觉得村里不需要两家理发店，所以决定不开了。”尹素琴想了想，“反正那些话都是场面话，谁会当真？”
王长有知道，这次又黄了。
而这一次的失败，让王长有彻底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个村子里，想要发财，光有关系和门路还不够。
有些钱，是不能挣的。
有些生意，是做不了的。
他王长有虽然名声不好，但还没有堕落到那种地步。
第二天，王长有硬着头皮去找钱麻子，说理发店的事暂时搁置了。
钱麻子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只是淡淡地说：“长有，做生意要看准了再下手。这个道理，你应该早就明白。”
王长有的脸红了，但还是点点头：“麻子哥说得对。”
理发店的事就这样不告而终了，从钱麻子那里出来，王长有觉得自己又老了几岁。这一次的失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让他绝望。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多少可以尝试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