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虎骑着那辆“雅马哈”，一路尘土地杀到了县一中的大门口。
这是他第一次来这个地方，高大的铁门，白色的围墙，还有墙上“团结、勤奋、求实、创新”八个大字，都让他感到烦躁和疏离。
他把车停在门口，叼着根烟，靠在墙上，打量着进进出出的学生。
那些学生，都穿着统一的蓝白校服，脸上有他不懂的书卷气。他们三三两两，谈论着他听不懂的函数和公式，看到他这个流里流气的“社会青年”，都下意识地绕着走。
吴老虎心里骂了一句，觉得自个儿像动物园里被人围观的猴子。
“哎，干啥的？”门卫室里，一个戴着红袖章老头探出头来，老头姓。
“找人。”
“找谁？哪个班的？”
“高二（三）班，苏文清。”
张大爷一听这名字，上下打量了吴老虎一番，怀疑更重了。苏文清他是知道的，学校里有名的“好学生”，文静又听话，怎么会认识这种一看就不是善茬的社会青年？
“你跟他什么关系？”
“我是他哥。”吴老虎眼皮都不眨一下地撒了谎。
张大爷显然不信，但又不好直接戳穿。
“学生正在上课，不能见客，有事等放学再说。”
说完，就把窗户给关上了。
吴老虎吃了瘪，心里很不爽，他想直接闯进去，但看了看那高大的铁门，还是忍住了，他知道，在别人的地盘上，不能用村里那套“蛮力”解决问题。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还没开封的“红塔山”，敲了敲门卫室的窗户。
张大爷不情愿地拉开窗，看到那包烟，愣了一下。
“大爷，抽根烟。”吴老虎把烟从窗口递进去，热络笑容，“我真是他哥，从村里大老远来看他，怕他钱不够花。”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还是递烟的，张大爷的态度缓和了些。
“不是我不让你进，”他说，“学校有规定。要不这样，你在这等着，我让学生广播室帮忙喊一下。”
吴老虎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不一会儿，学校里那只高音喇叭，就响了起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在安静的校园里回荡：
“请高二（三）班的苏文清同学，到学校门口，你哥哥在等你，再播送一遍……”
吴老虎靠在墙上，听着那句“你哥哥在等你”，心里荒谬又得意的快感。
他觉得自己就像港片里那些威风八面的大哥，一句话就能让手下的小弟跑断腿。
很快，他看到苏文清从教学楼里跑了出来。
苏文清跑得很急，显然是被那句“你哥哥”给吓坏了，他跑到门口，看到是吴老虎，先是震惊。
“你……你怎么来了？”他喘着气问。
“我不能来？”吴老虎看着他那副受惊的样子，心情大好，“来看看我们未来的‘大画家’，在学校有没有被人欺负。”
苏文清的脸瞬间涨红了，他能感觉到门卫大爷和路过学生好奇的目光，他觉得自己的秘密，都被吴老虎这样大张旗鼓地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你快走吧，”他压低声音，几乎是在哀求，“这儿是学校。”
“我知道是学校。”吴老虎从摩托车的后座上，解下一个网兜，递给他，“给你带的。”
网兜里是两瓶“娃哈哈”，和一只用油纸包着的烧鸡。
“我不要。”苏文清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让你拿着就拿着！”他把网兜硬塞进苏文清怀里，“看你瘦得跟个豆芽菜似的，多吃点肉！钱够不够花？不够跟哥说。”
他这副“大哥罩着你”的姿态，让苏文清更加无地自容。
“我……我该回去上课了。”苏文清抱着那个格格不入的网兜，只想快点逃离。
“行，”吴老虎跨上摩托车，“记住了，以后在学校有人敢找你麻烦，就报我的名字。”
他发动了摩托车，巨大的轰鸣声中，扬长而去，只留下一脸错愕的苏文清。
那天下午，苏文清一节课都没听进去。
他痛恨吴老虎的粗暴和不请自来，但又不得不承认，当吴老虎说出“有人欺负你就报我的名字”时，他心里那份渴望被保护的念头，还是不受控制了。
而远在瓦盆村的窑厂里，赵铁蛋在傍晚时分，收到了他妹妹捎来的口信：
“哥，今天下午，我在我们学校看到老虎了，听说是……去看文清哥了。”
赵铁蛋正在检查窑温的手猛地一抖，差点被窑口窜出的火苗烫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