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问题像一块投入心湖的巨石,在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我……”
安娜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感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是的,父亲。”
“我……确实对林有着特别的感情。”
说完这句话,她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这个藏在心底许久的秘密,终于在这一刻说了出来。
教授静静地注视着女儿,眼神复杂。
他缓缓走回座位,重新拿起那支雕花烟斗,在指间轻轻摩挲着,却没有点燃。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花白的头发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色。
“我早就看出来了。”
教授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又透着几分温柔,“每次提到林先生,你的眼睛都会发光。”
“你提前从姨妈家回来,也是因为他,对吗?”
安娜轻轻点头,声音依然很轻:“对……”
“后来在科佩尼克,也是他救了我。”
教授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科佩尼克?”
“那天你也在那里?”
安娜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急忙解释道:“我只是……只是路过。”
“当时情况很混乱,有个自由军团的军官突然举枪,是林先生挡在了我前面。”
教授长长地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所以他的伤……是为了保护你?”
“是的。”
安娜的声音带着哽咽,“如果不是为了我,他根本不会受伤。”
“父亲,您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有多危险,那颗子弹差点就……”
“够了。”
教授抬起手,打断了女儿的话,“我明白了。”
书房里再次陷入沉默。
教授站起身,在房间里缓缓踱步,皮鞋踩在古老的橡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安娜紧张地看着父亲在光影中来回走动的身影,不知道他会作何反应。
终于,教授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女儿:“林是个正直勇敢的年轻人,这一点我从不怀疑。”
“他愿意为了保护你而受伤,足以说明他的品格。”
安娜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像夜空中突然点亮的星辰:“父亲,您不反对?”
“我为什么要反对?”
教授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的女儿爱上了一个愿意为她付出生命的人,我该感到欣慰才对。”
他走回座位,神情变得严肃:“但是,安娜,你必须明白现在的局势。”
“柏林表面上平静了,但暗流涌动。”
“林先生显然参与了一些危险的活动,我担心你们的安全。”
“我知道。”
安娜坚定地说,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但我愿意和他一起面对。”
教授凝视着女儿,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
那个总是需要他保护的小女孩,如今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和选择。
他注意到女儿眼中闪烁的坚定光芒,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成熟与勇气。
“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教授的声音温和下来,带着一丝释然,“作为父亲,我会尊重你。”
“不过……”
他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笑意,嘴角微微上扬,“我倒是没想到,我的女儿会喜欢上一个比她小的年轻人。”
“这要是放在以前,可是要被说成是姐弟恋呢。”
安娜的脸一下子红透了,像熟透的苹果。她羞恼地跺了跺脚,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父亲!您别取笑我!”
“林虽然年纪比我小,但他比很多人都要成熟稳重。”
“这倒是实话。”
教授笑着点点头,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有时候和他交谈,我甚至会忘记他的实际年龄。”
“不过……”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眼中闪烁着慈祥的光芒,“要是你们真的在一起了,你可要好好照顾这个弟弟才是。”
“父亲!”
安娜羞得几乎要把脸埋进手里,耳根都染上了绯红,“您越说越离谱了!”
看着女儿羞恼的模样,教授开怀大笑起来。
这是几个月来,他第一次笑得如此轻松。
爽朗的笑声在书房里回荡,驱散了先前凝重的气氛。
笑过之后,教授的神情重新变得温和,他走到女儿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真的,安娜,我希望你能幸福。”
“林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只是生不逢时。”
“在这个动荡的年代,你们要走的路不会平坦。”
安娜走到父亲身边,轻轻握住他布满岁月痕迹的手:“谢谢您的理解,父亲。”
“我知道前路艰难,但我不会后悔。”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为书房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父女二人站在光影中,彼此的心意终于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