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撕裂的余痛还未散去,重返地球的眩晕感便猛烈袭来。
柳箐月身子一晃,下意识伸手扶住书房里那张温润的梨花木桌。坚实的触感从掌心传来,窗外隐约的车流声,像隔着一层厚重毛玻璃的梦境,将她的神智从无尽虚空拽回人间。
回来了。
可那只遮蔽了整个天空的金色竖瞳,以及被其锁定瞬间,连灵魂都被冻结的极致恐惧,依然像一道滚烫的烙印,死死刻在她的意识最深处。
“呼……”
一口浊气长长吐出,柳箐月试图安抚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然而,就在她指尖微松,准备直起身子的刹那,一丝无意识逸散出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气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身前的空气中荡开一圈细微的涟漪。
书桌上那支用来签合同的派克钢笔,在这股气息的余波下,连半点声音都未发出,就那么诡异地、从分子层面寸寸崩解,化作一撮比香灰还要细腻的黑色粉末,簌簌落下。
柳箐月的动作僵住了。
她缓缓抬起自己那只纤细白皙的手掌,怔怔地看着。
这就是……“天空吞噬者”的压力下,强行突破生命桎梏后,所得到的力量?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细细体悟这种脱胎换骨的变化,脑海深处,那本虚幻的《万界因果律账本》便毫无征兆地悍然翻开!
这一次,没有柔和的金光,没有温吞的提示。
整本账本爆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凝固了亿万生灵鲜血的赤红色凶光,那光芒带着一种不死不休的怨念与杀意,几乎要将她的意识都焚烧殆尽!
一行血淋淋的大字,像用烧红的刀锋一笔一划、深刻在她的灵魂之上:
【债务人:衔尾蛇(地球分部)】
【债务类型:仇恨(不死不休级)】
【债务详情:在你离开期间,对你的核心资产(私人岛屿基地)及核心团队(盘古小队)发动致命性袭击,试图掠夺你的秘密。】
【债务状态:未清算】
【是否启动‘债务追索’程序?】
柳箐月缓缓站直了身体。
她脸上的最后一丝劫后余生,被一种近乎实质化的冰冷所取代。书房里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温度骤降。
“……很好。”
她低声自语,声音里听不出半点情绪波动。
我在外面被宇宙级的恐怖怪物当成鱼饵,在死亡线上反复横跳,九死一生。
你们这群躲在阴沟里的臭蛇,就敢趁着这个空档,动我的人,摸我的家?
一股混杂着死里逃生后无处发泄的戾气、被背叛的愤怒、以及资产被侵犯的狂怒,像一座休眠的火山,在她心底轰然引爆!
柳箐月甚至没心情去看一眼别墅后院,她面无表情地摸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过,拨通了赵茜茜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赵茜茜那清脆又带着巨大惊喜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姐!你回来啦!你可算回来啦!”
“我回来了。”柳箐月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汪深潭,听不出半点波澜,“茜茜,通知下去,让林兰召集所有项目组的负责人,一小时后,在园区总部顶层会议室开会。我要听所有项目的进度报告。”
“好嘞!姐你这次……”
赵茜茜的欢呼和一连串问题还没来得及涌出,柳箐月已经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她走进卧室,站在巨大的穿衣镜前。
镜子里的人影,熟悉,又无比陌生。
五官像是被无形的神之手精雕细琢过,每一分每一寸都完美得不似凡人,肌肤莹白如玉,在灯光下甚至流淌着一层淡淡的光辉。尤其是那双眼睛,瞳色深沉如最漆黑的夜,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就仿佛能将光线都吞噬进去。
这是生命层次跃迁后的必然显化,一种对低阶生命的天然威压。
她必须尽快学会收敛这股气息,否则就这么走在大街上,她就是黑夜里的一千瓦大灯泡,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但现在,她不打算收敛。
所谓的商业对手,“衔尾蛇”组织……
在亲身感受过“天空吞噬者”那种足以毁灭星球的伟力之后,地球上的这些阴谋诡计,在她眼中,已经与小孩子的打闹无异。
碾死一只蚂蚁,需要刻意收敛自己的力量吗?
她换上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休闲西装,长发束成干练的马尾,划开通讯录,找到了秦哲的号码。
“柳小姐?”电话接通,秦哲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客气,但那份掩饰不住的讶异,还是透过电波传了过来。
“我回来了。”柳箐月的声线很轻,却仿佛蕴含着某种不容抗拒的意志,穿透了信号的阻碍,直抵对方的神经中枢,“有些事情,需要和你们官方,好好谈一谈。关于‘衔尾蛇’。”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达三秒的沉默。
秦哲显然在飞速消化这句话里所蕴含的庞大信息量。
“……好!我立刻向上面汇报!您现在在……”
“一小时后,园区总部。”柳箐月利落地挂断电话,拿起那串熟悉的五菱宏光车钥匙,走向门口。
她已经没有耐心,也没有兴趣,再去玩那些你来我往的商业游戏和情报试探了。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她要用最直接、最蛮横的方式,把这条盘踞在地球阴影里的毒蛇,从洞里揪出来,一寸一寸,砸断它的每一节脊骨。
手掌握住冰冷的门把,她动作停顿了一下,重新拨通了赵茜茜的电话。
“姐?怎么啦?会议时间改了吗?”赵茜茜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
“会议照常。”柳箐月的声音依旧听不出喜怒,“另外,你现在立刻通知卫澜、唐刀、李默……所有盘古小队的核心成员,放下手头一切事务,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园区总部,全员武装。”
电话那头的赵茜茜,被这股从未在柳箐月身上感受过的、凛冽刺骨的杀伐之气镇住了,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姐……是、是出什么大事了吗?可是,卫澜姐他们都在海外那个新基地啊,前几天刚说那边全部完工了,他们过去办理最后的交接手续……”
柳箐月推开门,午后的阳光刺眼地照在她脸上,却驱不散她眼底半分寒意。
她看着院外那辆安静停放的银灰色五菱宏光,仿佛在看一位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没事。”
她发动了汽车,引擎的轰鸣声打破了郊区的宁静。
“只是……该收债了。”
在心中,她对那本血红色的账本下达了指令:“启动,‘债务追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