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声说：“另外查腾辉传媒关联的三个马甲公司，重点看他们上周五签的两笔广告投放合同。”
说完他就挂了。
江晚晚盯着屏幕，等文件完全打开。数据很完整，每一笔虚假交易都标了颜色，连水军团队的收款账户都被圈了出来。她正想截图保存，手机突然震动。
苏念发来消息：“论坛那几个热帖全没了。”
她愣了下，点开浏览器刷新页面。原本排名第一的帖子标题变成“内容违规无法显示”，评论区清空，视频链接失效。再搜别的平台，结果一样。所有关于“江湖混混”“豪门千金失控”的讨论，像被集体删除。
她抬头看向罗坤明。
他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把紫砂壶，正在泡茶。动作很慢，水汽往上飘，但他脸上的表情一点没变。
“你做了什么？”她问。
“讲道理。”他说。
“这叫讲道理？”
“我让一位传媒老板明白了一件事——他竞标的政府项目审查还没过，如果这时候被发现私下接了黑公关订单，资质可能会有问题。”
“然后呢？”
“然后他主动联系平台，申请下架所有相关内容，还封了自己旗下账号。”
江晚晚皱眉：“就这么简单？”
“不简单。”他放下茶壶，“是他怕丢饭碗，不是我威胁他。我只是提醒他，有些钱不能赚。”
她沉默了几秒。
这不是报警，也不是发律师函。没有正面冲突，没人跳出来对骂。可结果比任何公关战都干净利落。
“所以你根本没动手。”她说，“你是让他自己把自己废了。”
罗坤明点头：“有些人不怕法律，就怕规则。规则能让他合法地失去一切。”
她忽然觉得有点冷。
这种手段不像金融圈的打法，也不像街头混混的路子。更像……一种看不见的网，早就布好了，只等对方踩进来。
“你怎么知道他会怕这个？”
“因为他去年差点被查过一次。”罗坤明端起茶杯吹了口气，“只是当时没人拿证据敲门。现在有人敲了，他就只能低头。”
江晚晚靠在椅背上，脑子里转得飞快。
原来所谓的“江湖手段”，不是打打杀杀，也不是耍阴谋诡计。而是把别人的底牌翻出来，轻轻放在桌上，不说一句话，对方就知道该怎么做。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用这招？”
“因为时机不到。”他说，“他要是没动手，我就没必要亮牌。现在他出了招，我才好反手。”
她看着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从她逃到江南开始，可能就已经在他布局里了。那些看似偶然的帮助，阿杰的出现，七叔的态度……都不是巧合。
她开口：“你在等他犯错？”
“我在等他暴露合作者。”
“所以U盘里的信息，是你早就准备好的？”
“一部分是我查的，一部分是你带来的。”他看着她，“你才是关键棋子。”
她没笑。
这话听着像夸她，但她知道，这是实话。没有她拿到的审计底稿，罗坤明也没法精准锁定资金链。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讨债。”他说得平静，“五年前他吞了我家的钱，今天我收点利息。”
她没再追问。
客厅安静下来，只有茶水滴落的声音。
几分钟后，她的手机响了。
是一条邮件提醒：“腾辉资本回复合作意向，希望尽快安排会议。”
她瞪大眼。
这家是昨天第一个撤资的，理由是“战略调整”。现在居然主动回来谈合作？
她刚想说话，手机又震。
第二封邮件：“宏远新能源项目组重启沟通流程，请确认时间。”
第三条微信消息来自苏念：“王总刚打电话问我你在不在，说有急事要谈。”
她抬头看着罗坤明：“你说今天就会有人联系我。”
“我说过。”
“你就这么确定？”
“因为他们知道风向变了。”他收起笔记本，“当一个谣言制造者突然闭嘴，聪明人就会明白——背后有人动了真格。”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电脑新建文档。
标题写：“替代合作方案A-Z”。
手指敲下第一个字时，听见罗坤明起身。
他走到窗边，看了眼楼下的街道。
“你可以开始推进谈判了。”他说，“下午应该会有更多消息。”
她点头。
心里却清楚，这场仗才刚开始。
对方不会就这么认输。但至少现在，她们拿到了一点主动权。
“接下来你去哪？”她问。
“见个人。”
“谁？”
“今晚酒会的主办方。”
她一怔：“你要出席？”
“本来不想去。”他转身，拿起外套，“但现在有必要露个脸。”
“为什么？”
“因为我得让他们看清楚——我不是躲起来的人。”
她看着他整理袖扣的动作，忽然笑了下。
“你还挺享受这种感觉的。”
“什么感觉？”
“掌控全局。”
他抬眼：“我不掌控全局。我只确保自己不出局。”
她没反驳。
这个人从来不说大话，但每一步都走得极稳。
就像现在，舆论刚压下去，他就立刻转向下一环。不庆祝，不松懈，甚至连情绪波动都没有。
她合上电脑，拎起包。
“走吧。”她说，“我也该回公司了。”
电梯里，两人并肩站着。
她看着楼层数字往下跳，忽然想起什么。
“你说你用了‘讲道理’的方式解决这事。”
“嗯。”
“那如果对方不讲道理呢？”
他侧头看她，眼神很淡。
“那就让他学会讲道理。”
电梯到达一楼，门开了。
阳光照进来，落在大理石地面上。
他们走出去，穿过大堂，走向停在路边的车。
罗坤明拉开驾驶座车门，坐进去发动引擎。
江晚晚刚系好安全带，手机又响了。
是沈哲的助理发来的日程邀请：“明日十点，沈总希望与您面谈联姻事宜。”
她盯着那条消息看了两秒，删掉。
抬头时，发现罗坤明也在看她。
“怎么了？”他问。
她把手机倒扣在腿上。
“没事。”她说，“继续开车。”
车子驶出小区，汇入主干道。
城市高楼林立，车流如织。
前方红灯亮起，罗坤明踩下刹车。
就在车辆停稳的瞬间，江晚晚看见副驾储物格里露出半张名片。
烫金字体写着：“陆家嘴金融峰会组委会”。
背面有一行手写字：“老地方，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