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线被迷香放倒、失去记忆的消息,让林凡心头蒙上了一层更深的阴影。对方的手段已经从灭口升级到了精准清除记忆,这显得更加专业,也更加令人不寒而栗。尚衣监那个地方,如今在他眼中,已不啻于龙潭虎穴。
他严令手下,再次后撤所有监视,只保留最低限度的外围警戒,绝不能再靠近。眼下,他必须忍耐,必须等待更好的时机。
而他的“反思”也在继续。他意识到,在自身实力不足时,与其单打独斗,不如寻找志同道合的盟友。于谦,无疑是一个极佳的人选。此人虽然古板,厌恶宦官,但他更厌恶贪腐、低效和不公,而且拥有林凡急需的——在文官集团中的清望和话语权。
几天后,机会来了。漕运总督衙门那边,对于谦之前查出的问题百般推诿,甚至反咬一口,说于谦核查不清,冤枉好人。双方在文书往来上打起了一场糊涂官司,效率极其低下。
于谦气得在都察院值房里拍桌子,却又对那些老油条式的推诿无可奈何。
林凡得知消息后,主动找上了门。这次,他带了一份精心准备的“礼物”——一份清晰梳理了漕运案争议焦点、双方论据、以及关键证据链的“案情分析报告”,并且附上了几张直观的趋势图和对比图。
“于大人,”林凡将报告递给于谦,语气诚恳,“漕运事关国计民生,拖延不得。小的不才,将此案相关文书梳理了一番,或可有助于大人理清脉络,加快处置。”
于谦起初还有些拉不下面子,但当他翻开那份报告,看到那些条理分明的分析和一目了然的图表时,紧锁的眉头不由得慢慢舒展开来。这份报告,将他从繁琐的文书对抗中解放了出来,直指问题的核心。
“……据上述图表可知,丙字七号船队连续三个季度损耗率异常,且其承运人王五,与漕运衙门仓大使李四乃姻亲关系……证据链清晰,并非无端指责。”于谦一边看,一边下意识地喃喃自语,越看眼睛越亮。
他抬起头,看向林凡,眼神复杂,但之前的抵触已经少了许多:“林典簿此法……确实能省去许多无谓的争执。”
林凡谦逊道:“能为于大人分忧,是小的荣幸。只是,此法虽能理清事实,但要推动漕运衙门那边认账整改,恐怕还需于大人借重都察院之威。”
于谦立刻明白了林凡的意思。林凡提供“技术”支持,理清事实;而他于谦,则运用手中的监察权力,去推动执行、施加压力。这是一种基于各自优势的……合作。
他沉吟片刻。与宦官合作,实在有违他的本心。但若因此能更快地清除漕运积弊,为民除害,似乎……也并非完全不可接受。毕竟,目标是正义的。
“……好。”于谦终于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郑重,“便依林典簿之言。此事,有劳了。”这算是正式认可了这种脆弱的同盟关系。
有了林凡提供的“弹药”,于谦再次上书,这一次,他附上了那份图文并茂的分析报告。清晰的数据和逻辑,让漕运衙门之前的狡辩显得苍白无力。在确凿的证据和都察院的压力下,漕运衙门不得不低头认罚,相关责任人被查处,积弊得以初步清理。
此事在朝堂引起了不少震动。一些务实的官员开始私下议论,觉得林凡那套法子,若是用在正道上,确实能提高办事效率。于谦虽然对外并未提及林凡的贡献,但心中对林凡的观感,又悄然改变了几分。这个太监,似乎……真的有些不同。
林凡也恪守“盟友”的本分,绝不对外宣扬与于谦的合作,只是在于谦遇到类似的、涉及复杂数据核查的难题时,会适时地提供一些“技术支持”。两人的这种默契,建立在“提高效率、惩治贪腐”的共同目标上,虽然基础脆弱,却也在悄然发挥着作用。
然而,林凡深知,与于谦的同盟,最多只能帮他减少一些阻力,改善一些舆论环境,却无法从根本上改变他作为“宦官”的尴尬身份,也无法应对来自更高层面的威胁,比如……汉王。
就在林凡小心翼翼地经营着与于谦的关系,并继续在司礼监巩固地位时,一直负责监视高起动向的小柱子,带来了一个让他心跳几乎停止的消息。
“林哥!”小柱子几乎是扑进来的,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高起……高起他今天傍晚,和汉王府的那个长随,又见面了!就在……就在离东华门不的那家‘清风茶楼’!而且……而且他们进去不到一炷香,就有几个穿着普通百姓衣服,但看着……看着像是军汉的人,也进去了!”
汉王!高起!还有疑似军汉的人!
他们在密谋什么?京营的调动?还是……更可怕的事情?
林凡感到一股冰冷的恐惧攥紧了他的心脏。他感觉自己仿佛站在悬崖边缘,脚下看似坚实的土地,随时可能崩塌。
他不能再被动等待了!必须想办法,弄清楚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哪怕……要冒极大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