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赤“钉子在野猪岭,利刃斩李家台”的战略决策,将巨大的压力与无上的荣光,同时压在了“刀锋”团团长赵铁柱和一千五百余名官兵肩上。他们必须在这片陌生的丘陵林地中,面对数倍于己、急于雪耻的日军围攻,生存下去,并牢牢吸引住敌人。
一、初接敌,灵活防御
十月七日,夜幕降临,“野猪岭”笼罩在肃杀的气氛中。日军急于在白天合围的计划因地形复杂和中国军队的隐蔽而未完全达成,但他们已经大致锁定了“刀锋”团的活动区域。入夜后,日军不敢大规模冒进,但派出了大量的小股部队进行试探性渗透和火力侦察。
赵铁柱利用白天争取到的宝贵时间,命令部队以连、排为单位,占据了野猪岭几处地势较高、视野相对开阔、且有水源的山头和林地边缘。他们没有构筑固定的、连贯的防线——那在兵力劣势且无重炮支援的情况下等于自杀。而是采取了“星点式防御,弹性纵深,机动反击” 的战术。
每个连据守一个或几个相邻的制高点,构成一个独立的防御支撑点。支撑点内部,挖掘散兵坑、机枪巢(尽可能利用天然岩石和树木加固),设置警戒哨和绊发预警装置。各支撑点之间保持目视或简易通讯(哨音、旗语、灯光)联系,形成交叉火力,但又留出足够的间隙。间隙地带,则布置了密集的诡雷、陷阱,并安排了精干的游动哨和伏击小组。
当晚,日军的渗透小队多次撞上这些“软钉子”。黑暗中,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冷枪、突然爆炸的绊雷、从树上落下的钉板,让日军渗透部队损失不小,却始终无法摸清中国军队的主阵地位置和兵力部署。
二、白日的钢铁风暴(10月8日)
十月八日,天色大亮后,日军的报复性进攻开始了。在进行了长达一小时的炮火准备(主要使用山炮和迫击炮)后,日军第40师团一个主力大队(约1100人),在数辆九五式轻型坦克的支援下,从东北方向,向“刀锋”团二营据守的“老鹰嘴”高地发起了正面强攻。
“老鹰嘴”地势陡峭,林木茂密。二营官兵早已隐蔽在反斜面的工事和自然掩体后,避开了日军的大部分直瞄炮火。当日军步兵在坦克掩护下,气喘吁吁地爬上山坡,进入五十米范围时,迎接他们的是突然从各个角落喷吐出的炽热火舌!
加强给“刀锋”团的那些特等射手发挥了巨大作用。他们冷静地瞄准日军军官、机枪手和坦克观察窗,精准的点射不断撂倒日军的指挥节点。普通的步枪手则集中火力射击日军步兵。数挺轻重机枪形成了交叉火网,将日军队形割裂。
日军的坦克试图用机枪扫射,但陡峭的地形限制了其射界,且茂密的林木提供了良好的遮蔽。“火箭筒!打坦克!”二营长吼道。两名扛着“巴祖卡”的士兵,在战友掩护下,从侧翼迂回,抵近到不足百米距离。“咻——轰!”一辆九五式坦克的侧面装甲被击穿,燃起大火。另一辆见状,慌忙倒车,却碾上了一颗反坦克地雷(战前工兵利用夜色布设的少量存货),履带断裂,瘫在原地成了固定靶子。
失去了坦克支援,日军的攻势为之一挫。但日军兵力雄厚,很快调整部署,以更分散的队形,在更多迫击炮和掷弹筒的掩护下,再次发起冲击。战斗异常惨烈,双方在山坡上反复拉锯,手榴弹像冰雹一样互掷,刺刀见红的白刃战在多个局部爆发。
赵铁柱在团指挥所(设在一个隐蔽的山洞里)通过望远镜观察着战况。他知道不能硬拼消耗。“命令二营,逐次放弃前沿阵地,向主峰收缩,利用地形节节抵抗。命令一营,从侧翼向日军进攻部队的腰部发起一次连级规模的反突击,打一下就撤!命令迫击炮连,集中火力轰击日军后续梯队和迫击炮阵地!”
一营的反突击如同毒蛇出洞,狠辣而突然,一度切断了日军前锋与主力的联系,迫使日军分兵应对,减轻了二营的压力。但日军兵力实在太多,攻击一波接着一波。整个白天,“老鹰嘴”及其周边阵地都在震耳欲聋的枪炮声和惨烈的厮杀中度过。“刀锋”团凭借地形、工事和灵活的战术,打退了日军大小七次进攻,自身伤亡也在不断增加,弹药消耗巨大。
三、夜袭与“特种烟”
夜幕再次降临,精疲力尽的日军停止了大规模进攻,但仍保持着紧密的包围和监视。赵铁柱知道,夜晚是他们补充、调整和发挥夜战优势的机会。
他组织了几支精干的夜袭小队,利用对地形的熟悉,悄无声息地摸近日军宿营地和炮兵阵地,进行骚扰和破坏。一次成功的夜袭中,他们甚至炸毁了一处日军弹药堆积点,引发了巨大的爆炸和混乱,极大地打击了日军士气,也为自己争取到了些许喘息之机。
然而,日军也并非毫无准备。十月八日后半夜,风向转为东南风。凌晨三点左右,正在前沿阵地警戒的“刀锋”团士兵,突然闻到空气中飘来一股淡淡的、类似大蒜和烂苹果的甜腻气味。
“毒气!鬼子放毒气了!”有经验的老兵声嘶力竭地大喊,“防毒面具!湿毛巾!快!”
凄厉的哨音在阵地上响起。官兵们迅速抓起简陋的防毒装备——只有军官和少数骨干配有缴获的日军或国军制式防毒面具,大部分士兵只能用浸湿的毛巾、布条甚至泥土捂住口鼻。但日军发射的“特种烟”(主要是二苯氰胂,强烈的催泪和呕吐剂) 浓度不低,且借助风力弥漫开来。
许多士兵顿时感到眼睛火辣辣地疼痛,泪流不止,呼吸困难,恶心呕吐,战斗力大减。一些士兵因为缺乏防护或反应不及,痛苦地倒在战壕里抽搐。
“狗日的小鬼子!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赵铁柱在指挥所里听到报告,目眦欲裂。他立刻命令:“所有单位,尽可能向上风头或高地转移!用湿沙土掩埋低洼处毒气!军医!抢救伤员!迫击炮,向疑似毒气发射阵地方向进行压制射击!”
混乱持续了约一个小时。日军的毒气攻击虽然未能造成大量死亡,但严重削弱了“刀锋”团前沿部队的战斗力,并导致了相当数量的非战斗减员和心理恐慌。日军趁此机会,悄悄向前推进了数百米,进一步压缩了“刀锋”团的防御空间。
十月八日的战斗,以日军惨重的伤亡和“刀锋”团坚韧的抵抗告终,但“刀锋”团自身也付出了三百余人的伤亡代价(含毒气受害者),弹药储备告急,部分阵地丢失,活动范围被进一步压缩。形势愈发严峻。
赵铁柱清点着人数和弹药,看着地图上越来越小的控制区,心中沉重。但他想起朱赤的命令——“像一颗钉子,牢牢钉在‘野猪岭’”。他召集还能行动的营连干部,嘶哑着嗓子说:“弟兄们,我知道大家很苦,很累,很多弟兄倒下了。但我们的任务还没完成!指挥部正在为我们创造机会!我们在这里多顶住鬼子一天,主力部队就能在别的地方多砍鬼子十刀!我们是‘刀锋’,是战区最利的刀!刀,宁折不弯!从现在起,化整为零,以排、班为单位,依托每一块石头、每一棵树,跟鬼子缠斗!记住,我们是钉子,要扎得鬼子流血,叫痛!坚持到最后一刻!”
疲惫不堪但眼神依旧坚定的军官们,将团长的命令传达下去。残存的“刀锋”战士们,默默检查着所剩无几的弹药,磨快了刺刀和工兵铲,准备迎接更加残酷的明天。他们知道,自己已成为这场宏大博弈中最关键的那枚棋子,生死已置之度外,唯一的目标,就是钉死在这里,直到最后一息,或者胜利的信号传来。
野猪岭的夜晚,寂静中透着无边的杀机。钉子的淬炼,还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