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深邃的、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的黑暗漩涡,带着蒂奇毫不掩饰的贪婪,已然触及了白胡子破碎的船长外套边缘。死亡似乎已成定局,传奇的力量即将被卑劣地窃取。
然而——
就在那黑暗即将完全包裹住遗体的千钧一发之际,那具本应彻底失去生息的、如同山岳般庞大的身躯,竟猛地、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这颤动并非外力所致,而是源于其内部残存的、不屈的意志!紧接着,在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白胡子那低垂的头颅,竟违背了生命的法则,硬生生地、一寸寸地抬了起来!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伴随着这个动作再次弥漫开来。他那双原本因死亡而黯淡、失去焦距的眼睛,此刻竟然重新迸发出了光芒!那不是全盛时期的霸绝天下,而是一种燃烧生命最后薪柴、如同回光返照般的骇人精光,锐利、执拗,仿佛要将他视线所及的一切污秽都彻底洞穿、焚毁!
他的目光,如同两柄饱经战火淬炼、最终出鞘的绝世凶刃,瞬间就穿透了空间,死死地钉在了马歇尔·d·蒂奇那张因惊愕而微微僵住的脸上!
愤怒!滔天的愤怒!
这愤怒,并非仅仅源于此刻蒂奇亵渎遗体的行为,更深层的,是源自骨髓、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对于“背叛”的极致痛恨与暴怒!他曾给予这个男人家人的身份,给予他庇护,给予他在这片大海上驰骋的旗帜与荣耀!而回报他的,是什么?是隐藏在阴影里的獠牙,是觊觎同伴性命的贪婪,是挑起战争、导致艾斯被捕的导火索,是如今在他尸骨未寒时便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妄图窃取他毕生力量的卑劣行径!
一幕幕画面在他即将彻底沉寂的脑海中闪电般掠过:蒂奇刚上船时那看似憨厚老实的模样,萨奇倒在血泊中冰冷的尸体,艾斯决意追击时那坚定的眼神,马林焚多上空阴沉的战云,艾斯胸口那焦黑的血洞……所有的悲剧,所有的牺牲,其根源,都指向眼前这个背叛了一切信义的男人!
“蒂奇……!!!”
白胡子张开了口,发出的声音沙哑、破碎,仿佛破损的风箱在艰难拉动,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沫与生命的碎屑。但这声音中蕴含的威严与怒火,却如同积压了千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你这……愚蠢的……无可救药的……儿子!!!”
“儿子”二字,他咬得极重,带着一种近乎诅咒的、恨铁不成钢的极致愤怒与失望!这不是对敌人的叱骂,而是对走入歧途、玷污了“家庭”之名的逆子的最后审判!
伴随着这声倾注了最后意志与愤怒的咆哮,他那仅存的、肌肉虬结的右臂,猛地抬了起来!手臂之上,不再是之前那毁天灭地的炽烈白光,而是凝聚了一层微弱、却依旧令人灵魂战栗的、不稳定跳动的震动光晕!这光晕仿佛是他生命之火最后、也是最倔强的燃烧!
他没有选择攻击近在咫尺的蒂奇,而是将凝聚了最后力量与无尽愤怒的拳头,狠狠地、义无反顾地砸向了身下早已支离破碎的大地!
咚——!!!!!
一声远不如全盛时期响亮,却更加震撼人心的闷响爆发开来!
大地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心跳,猛地一颤!以白胡子的拳头为中心,一道强烈的震动波呈扇形向前方猛烈扩散!这震动并非为了毁灭,它巧妙地避开了黑胡子海贼团的核心,却精准地将最靠前的蒂奇、巴杰斯等人震得脚下不稳,踉跄后退,那吞噬一切的“暗水”漩涡也在剧烈的空间震荡中应声破碎、消散!
同时,这最后的震动之力,如同一位父亲临终前竭尽全力的托举,将他身旁一块巨大的、承载着数名被困海贼的地面,猛地向上掀起、推挤,硬生生地在混乱的战场与崩塌的港口之间,创造出了一条狭窄却宝贵的、通往生存与大海的临时缝隙!
做完这一切,白胡子那强行抬起的头颅微微转动,染血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马林焚多的废墟,投向了那片广袤无垠的、孕育了无数梦想与传奇的大海。他用尽胸腔中最后一丝游离的气息,向着这片天地,向着所有屏息凝神的聆听者,发出了他生命最后的、也是最为石破天惊的宣言:
“oNE pIEcE……是真实存在的!!!”
声音不高,却如同最终敲响的洪钟大吕,带着一个时代见证者的笃定与宣告,清晰地、不可阻挡地传入了战场上每一个幸存者的耳中,尤其是那些胸膛中仍燃烧着出海梦想的海贼心中!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眼中那回光返照的骇人精光,如同燃尽的烛火,倏然熄灭。他那高昂的头颅,终于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量,重重地、彻底地垂落下去,再无一丝声息。
这一次,爱德华·纽盖特,这位被称为“世界最强男人”的活传说,是真的永远闭上了眼睛。
但他最后那饱含背叛之怒的咆哮,以及那最终点燃了整个时代野火的宣言,却如同永不消散的惊雷,在这片血与火洗礼过的战场上,在无数颗被震撼的心中,轰然炸响,余音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