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海环形山的月尘下，那道扭曲的暗缝已扩张至百米宽，淡蓝色的光晕如呼吸般明灭。陈默的月球车残骸半露在尘雾中，金属外壳上的能量纹路正被某种灰黑色的物质侵蚀，像被潮水淹没的沙画。沈敬之站在临时搭建的观察哨里，握着望远镜的手微微发颤——镜头里，暗缝深处隐约有巨大的轮廓在蠕动，不是机械，不是陨石，更像是某种……活物的触须。
“能量分析结果出来了。”监测员的声音带着哭腔，将数据板递过来，“那东西的能量波动频率，和我们的‘星核’系统完全共振，但强度是我们的百倍不止。它在……吸收基地的能源。”
沈敬之盯着数据板上跳动的峰值，那些尖刺状的波形与苏砚秋离职前提交的“星核拓展方案”里的模拟图如出一辙。他忽然想起半年前的争吵——苏砚秋坚持要在“星核”系统里植入“自适应复制”模块，声称能让能源利用率提升三成，被他以“风险不可控”驳回，随后对方便以“身体不适”为由递交了辞呈。
“它在复制‘星核’的结构。”沈敬之的声音干涩，“那些淡蓝色光晕，是它模仿我们的能量护盾生成的伪装，月尘下的暗缝……是它的进食口。”
话音未落，观察哨的警报突然尖叫。屏幕上，三架巡逻无人机正朝着暗缝飞去，却在距离光晕百米处突然失控，引擎喷出的火焰瞬间变成幽蓝色，随即整机解体，碎片像被无形的手撕碎，坠入暗缝中，连一丝回音都没留下。
“它能干扰电子设备！”陈默的副手嘶吼着切断无人机操控，“而且……它在移动！正朝着基地的方向！”
沈敬之猛地看向战术地图，暗缝移动的轨迹在屏幕上拉出一条猩红的线，终点直指基地的能源核心区。他抓起通讯器，声音因愤怒而颤抖：“苏砚秋在哪？立刻定位她的终端！”
三分钟后，回复传来：“她的私人飞船两小时前离开地球轨道，目的地……冷海环形山。”
月尘突然剧烈翻涌，暗缝前方的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灰黑色的触须破土而出，每一根都有树干粗细，表面布满黏液状的物质，在恒星照射下泛着油腻的光。触须甩动间，月岩如豆腐般碎裂，掀起的尘雾遮天蔽日。
“是硅基生命体！”随行的生物学家失声尖叫，“以能量和金属为食！看触须上的结晶——那是它消化金属后排出的硅化物！”
沈敬之突然想起空间站生物舱的“太空鱼”——那些能在特殊溶液中存活的生物，其基因序列里曾检测出微量的硅基片段，当时以为是实验误差。现在想来，或许不是误差，而是某种预警——宇宙中，早已存在人类未知的生命形态，而苏砚秋，很可能早就发现了它。
“启动‘天枢’防御系统！”他对着通讯器咆哮，“让基地所有能量护盾同步过载，给我在暗缝前筑起能量墙！”
基地的穹顶亮起刺目的蓝光，能量护盾在冷海与基地之间撑起一道半透明的屏障。但那幽影显然没把这当回事，触须顶端凝聚起淡蓝色的光球，像在模仿基地的能量武器，随后猛地射出——光球撞在屏障上，激起滔天的能量涟漪，整个基地都在震颤，警报声几乎要撕裂耳膜。
“护盾强度在下降！”监测员哭喊着，“撑不了十分钟！”
沈敬之望着暗缝中那若隐若现的巨大轮廓，忽然明白苏砚秋的疯狂——她不是要研究这东西，而是想驯服它，用“星核”系统的能量喂养它，让它成为某种……武器。而现在，这头被唤醒的巨兽，正在反噬它的“饲养者”。
通讯器里突然传来苏砚秋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平静：“敬之，别挣扎了。它是宇宙的馈赠，能帮我们扫清所有障碍……包括那些阻碍进步的‘老顽固’。”
“你把它放出来的？”沈敬之的声音冷得像冰。
“是‘请’出来的。”苏砚秋轻笑，“你看它多完美，吞噬金属，吐出能量，比任何引擎都高效。只要让它吃掉整个基地的‘星核’，它就能带着我们……统治整个太阳系。”
话音未落，能量护盾发出一声脆响，裂开蛛网般的缝隙。灰黑色的触须如潮水般涌过屏障，朝着最近的科研舱缠去，金属舱体在触须的挤压下发出凄厉的哀嚎，随即被分解成无数细小的碎片，卷入暗缝中。
“启动最后方案。”沈敬之闭上眼，按下控制台深处的红色按钮，“引爆基地所有冗余能源，给它……送份大礼。”
基地的能源核心区传来闷响，过载的能量在防护罩破裂的瞬间引爆，巨大的火球在月面升起，将暗缝和触须吞没在白光中。沈敬之被冲击波掀翻在地，头盔面罩裂开的缝隙里，他看到那道幽影在火焰中痛苦地蜷缩，淡蓝色的光晕急剧收缩，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月球的真空里。
硝烟散尽时，冷海环形山只剩下一个焦黑的巨坑。沈敬之摘下破损的头盔，望着远处漂浮的飞船残骸——那是苏砚秋的座驾，显然没能逃脱爆炸的波及。
“它……死了吗？”陈默的副手声音发颤。
沈敬之没回答，只是捡起一块沾着灰黑色黏液的月岩。岩石上的黏液正在缓慢蒸发，留下蜂窝状的孔洞，像某种虫卵的外壳。他忽然想起地球上的蚁穴——毁掉一个，还有千万个藏在地下。
月尘在脚下簌簌作响，仿佛在低语：危险，从未真正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