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外,一众富商屏息凝神,围拢在走廊两侧,低声私语如风过林梢。他们目光闪烁,神情各异,却无一例外地将心头的重担悄然卸下——既然赵启华已主动揽下一切,那这场风波便与他们无关了。此刻,他们更像是等待大戏开场的看客,只盼着病房内那位年迈的邹老爷子就此咽下最后一口气。那样,天海城的权力格局或将迎来一场剧烈震荡,而他们,则能坐收渔利,冷眼旁观赵启华如何在市高官震怒之下焦头烂额。
人群之中,谢潘安唇角微扬,笑意如刀锋般藏于温润外表之下。他双眸低垂,看似沉静,实则心潮翻涌。就在方才,他已悄然寻到随行医生,低声探问病情。那医生面色凝重,只道:“老爷子情况极危,若不立即送医,断无生还之理。”可他未曾说出口的是——即便送进IcU,也不过是多续几日残喘罢了。这未尽之言,却早已被谢潘安洞悉于心。
而正因如此,他心底那股压抑已久的快意才如野火燎原。回想起不久前,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叶晨峰当面折辱,那种颜面扫地的耻辱至今仍如芒刺在背。如今,命运竟送来如此良机:不仅叶晨峰牵涉其中,连赵家也被卷入漩涡中心。若邹老爷子真的一命呜呼,赵家难辞其咎,届时舆论、政压、商战齐发,赵氏帝国恐将摇摇欲坠。
谢潘安心知,谢家与赵家在天海商界势均力敌,彼此制衡多年。若能借这一役彻底击溃赵家,谢氏便可独步天下,登临巅峰。这般千载难逢的机会,岂容错过?于是他在心中一遍遍默念:**“老东西,你可千万别醒过来。”**
而在那扇紧闭的房门之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叶晨峰盘膝而坐,双目微闭,指尖银针轻颤,七根细若发丝的寒针精准扎入邹老爷子胸前七处要穴——膻中、巨阙、鸠尾、中庭、神封、步廊、灵墟。这是《七绝针经》中最凶险的一式“回魂引”,以施术者自身灵魂之力为引,灌注患者心脉,唤醒濒临熄灭的生命之火。
每一缕灵魂力的输出都必须精确到毫厘之间。太猛,则如洪流决堤,瞬间冲垮脆弱的心脏;太弱,则如微风拂尘,难以激起半点生机。唯有以恒定节奏、均匀渗透,方能在生死边缘拉回一线曙光。
时间仿佛被拉长。一个小时过去,叶晨峰额上汗珠滚落,如雨滴石阶,后背衣衫早已湿透,紧贴脊梁。灯光映照下,他轮廓分明的脸庞透出一种近乎神性的专注——眉宇间不见慌乱,唯有沉稳如山的掌控力。空气仿佛凝固,连呼吸都成了打扰。
赵婉婷与白雪玲站在角落,目光久久无法移开。她们见过无数俊朗男子,却从未有人如叶晨峰这般,在生死关头散发出如此摄人心魄的魅力。那不是皮相之美,而是灵魂深处迸发的力量感——一个男人在承担生命重量时所展现出的极致风采。
又过了半小时,叶晨峰终于缓缓睁眼,嘴角浮现出一抹极淡的笑意。他轻轻吁出一口浊气,动作娴熟地起针,每一根银针抽出时皆带出一丝肉眼难辨的幽光,随即消散于空气中。他抬手擦去额头汗水,神色虽有疲惫,却透着笃定。
“晨峰!邹老爷子脱离危险了吗?”赵启华几乎是冲上前去,声音颤抖。他知道,这一夜关乎太多人的命运。
就在此时,床上原本毫无动静的邹老爷子忽然眼皮轻动,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众人顿时屏息——活了!真的活了!
赵启华激动难抑,连忙向刚苏醒的邹泽栋讲述前因后果。说到叶晨峰仅凭七针便逆转生死时,邹泽栋浑浊的眼中骤然爆发出锐利精光。这位七十三岁的医院院长,本该颐养天年,却因性情倔强、痴迷医道,硬是赖在岗位上不肯退下。年轻时他曾效仿神农尝百草,误食毒蕈险些丧命;也曾为研究疑难杂症连续三十六小时不下手术台。他对医学的狂热,早已深入骨髓。
此刻,他缓缓坐起,动作敏捷得不像病人,反倒像个即将冲锋的老将。赵启华看得心惊胆战:“邹老爷子,您悠着点啊!”
可邹泽栋置若罔闻,猛地翻身下床,几步跨到叶晨峰面前,双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腕,声音激动得发抖:“小兄弟,原来你就是救醒赵启华的那位神医?难怪刚才你说‘我治得了’的时候,语气那么坚定!”
他目光灼灼,仿佛发现了稀世珍宝:“你必须来天海医院任职!不止是我,整个城市的病人,都需要你这样的人!”
叶晨峰微微一怔,随即礼貌地抽回手:“老爷子,我很感激您的赏识,但我从未想过做一名医生。”
“不行!”邹泽栋突然提高嗓门,竟当场耍起赖来,“你不答应,今天就别想走出这个房间!除非从我这把老骨头上踩过去!”
满室寂静。
谁也没想到,堂堂一院之长、德高望重的老专家,竟能说出这般孩子气的话。可正是这份执拗,让人不得不信——他是真心惜才,愿以尊严换一人留步。
而叶晨峰望着眼前这位白发苍苍却眼神明亮的老者,心中第一次泛起波澜。他知道,自己或许真的惹上了个甩不掉的麻烦。但更深层的感觉是——这个世界,正在悄然为他打开一扇他从未设想过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