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片轻轻响了一声,凌惊鸿立刻握紧了匕首。她贴着墙站着,呼吸极轻。窗外黑影一闪而过,稍作停顿,随即传来金属摩擦的细微声响。
她一动未动。
片刻后,窗户被撬开一道缝隙,一根绳索垂落下来。一人顺着绳索滑入屋内,动作沉稳,落地无声。
他一只脚刚踏进房间,凌惊鸿骤然出手——匕首破空而出,精准割断绳索。那人猝不及防,重重摔落在地上,翻滚数圈才勉强稳住身形。
灯还亮着。
凌惊鸿站在原地,声音冷如寒霜:“你是来杀我的?”
对方不语,袖中忽地抽出一柄短刀,直扑而来。刀锋未至,门外已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几道黑影破门而入——是暗卫到了。他们配合默契,一人绊住刺客双腿,另一人甩出铁链,瞬间将其按倒在地。
地上的人挣扎了几下,发觉无法挣脱,便闭上了双眼,仿佛已经认命。
凌惊鸿缓步上前,蹲下打量着他。这人脸侧有疤,自耳根斜划至下巴。她掀开他的衣领,在锁骨下方发现一个烙印——火焰包裹着眼睛的图案。
她认得这个标记。
北狄死士的印记。
“你不是宫里的人。”她说,“是苏婉柔从外面带进来的。”
那人睁开眼望着她,嘴角微微抽动,似笑非笑。
凌惊鸿起身,对暗卫道:“搜身。”
暗卫迅速检查其衣物,在夹层中找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三更换钥,通幽台启。
她凝视良久,问:“贵妃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来杀我?”
那人终于开口,嗓音沙哑:“她说……只要你死了,密道就会开启,钥匙自然出现。”
“哪条密道?”
“地下的。”他喘息着,“通往旧冷宫的路只有你知道入口。但必须主人生死不明,机关才会释放钥匙。”
凌惊鸿眼神微沉。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刺杀,而是冲着宫中隐秘而来。
她走到桌边,取来火钳放入炭盆。待钳子烧得通红,缓缓取出,朝那人手臂逼近。
“你说的是真的?”她问。
那人转头躲避,额角渗出冷汗。火钳触肤刹那,他猛然惨叫。
“我说!我说!”他嘶喊,“凤仪宫后面有口井,井底通句一间石室。我娘是贵妃的乳母,我从小被送出宫训练。这次回来,就为等这一天!”
凌惊鸿收回火钳,命暗卫将他拖至角落绑缚妥当。
“他还服过药。”她盯着他的嘴,“说话含糊,应是哑药所致。”
暗卫点点头:“喉部肿胀,确被封声。”
她略一思索,从抽屉中取出一块铜牌。这是前些日子巴图鲁留下的,据说是北狄某部落的信物。她命暗卫持此牌去查医书,寻解药之法。
半个时辰后,药熬好了。那人服下后不久,喉咙发出咕噜声,继而剧烈的咳嗽。
“现在能说清楚了吗?”凌惊鸿站到他的面前。
他抬头看着她,目光有些涣散:“贵妃与北狄早有往来。每月初七,都会有人从井底传递消息。此次行动前,她写下密信,称只要除掉你,便可得真钥匙,开启通往幽台的路。”
“通幽台是什么地方?”
“我不知确切位置。”他低声说,“只听说那是二十年前被封禁之地。有人说里面设有换命阵,以足够多的鲜血祭祀,可令死者复生。”
凌惊鸿沉默不语。
她想起那份名单上的名字——母亲也在其中。
她压下心头的波澜,继续追问:“除了你,还有没有别人潜入宫中?”
“还有一个。”他低声道,“藏在东六宫的废院,负责接应。若我没回去,他会自行动手。”
凌惊鸿当即下令:“封锁东六宫所有出口,活捉此人,不得惊动他人。”
暗卫领命而去。
她坐回椅中,将纸条摊在桌上。“三更换钥,通幽台启”反复端详,忽然有所领悟。
她唤来云珠。
“明日你去凤仪宫送药。”她说,“顺便问问那些杂役,可曾听过‘通幽台’这三个字。”
云珠点头:“若问起缘由呢?”
“就说昨夜梦中听见有人念这个词,惊醒后再难以入眠,心中不安,想打听是否真有此地。”
云珠应下欲走,却又被叫住。
“别再去膳房了。”凌惊鸿道,“这几日都留在屋里。”
云珠一怔,未多言,低头退下。
凌惊鸿独坐灯下,从柜中取出一本旧书——《永宁宫志》残卷。一页页翻阅,终于停于一处。
那页被虫蛀去一角,但仍可辨识几行小字:
通幽台,旧时冷宫地脉出口,设机关三重,以镇邪祟。今已封,不得开启。
她提笔抄录,折好收入袖中。
随后召来暗卫首领。
“带十个人,悄悄探查凤仪宫后的井底。”她说,“不可打草惊蛇,先确认是否有通道。若有,立即封死,严禁任何人靠近。”
“是。”
“还有,把此人关入暗牢。”她指向角落俘虏,“留着他,日后有用。”
暗卫押人离去,屋内重归于寂静。
凌惊鸿坐在灯下,手中捏着供词。一遍遍仔细阅读,目光最终落在“三更换钥”四个字之上。
三更?
她望向窗外。天色未明,离三更尚有一段时间。
这时,外头传来了脚步声。并非巡逻之声,倒像是刻意放慢的节奏。
她顿时警觉起来,吹灭了油灯。
屋内陷入黑暗之中。
她轻轻拉开门缝向外窥视。月光下,一人沿墙缓行,身穿宫女服饰,步伐却不像寻常宫女。右手藏于袖中,似握有物件。
那人行至院门口,停下环顾四周,随后从袖中取出一块布条,擦拭门框。
凌惊鸿瞳孔骤缩。
那布上沾着暗红色的痕迹。不是漆,也不是墨。
是血。
她悄然退回屋内,握紧匕首,贴墙靠近门口。
外面的人缓缓推开院门。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那人刚迈进一步,凌惊鸿猛地开门,挥刀直斩。对方反应极快,侧身闪避,袖中滑出短刀格挡。
兵刃相撞,火花迸溅。
借着微光,凌惊鸿看清了她的脸。
年轻女子,眉心一颗痣。眼神冰冷,毫无惧意。
两人交手数招,对方招式狠辣,专攻要害。凌惊鸿逼退一步,一脚踢中其手腕,短刀应声落地。
女子转身便欲逃走。
凌惊鸿并未追击。
她拾起地上的短刀,翻转查看,刀柄底部刻着一个符号——与先前刺客身上的烙印一模一样。
她低头看向那块染血的布。
血迹尚新,未曾干涸。
她忽然明白。
这并非第二次袭击。
而是第三次。
第一次,绳索潜入,失败。 第二次,东六宫藏有接应之人。 这一次,是为灭口,顺带取走线索。
她紧紧握住短刀,转身回屋,点亮油灯。
她在纸上圈出“三更换钥”四字。
提笔写下命令:
即刻起,凤仪宫周边守卫全部更换为可信之人。凡形迹可疑者出入,一律当场扣押。
写罢,凝视着烛火。
夜愈发深沉。
远处传来了打更声。
三更了。
她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突然,院外一声闷响,似有重物倒地。
紧接着,一道黑影翻过墙头,疾速远去。
凌惊鸿起身,踱至窗边。
她没有开窗。
只是静静地望着那个身影消失在夜色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