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的指尖还在隐隐作痛，锁链状的灼痕像活物般在掌心游走，每跳动一次，就有细不可闻的“嗤啦”声。
他盯着那道痕迹，突然想起百年前在古魔渊深处，太渊子曾指着石壁上的符文说：“这是太初封灵咒，上古大能封印神魂的手段，被封者每动用一次轮回之力，就如万蚁噬心——”
话音未落，他的识海突然炸开一道刺目金光。
是轮回剑意！
林渊咬碎舌尖，腥甜漫入喉间，借着疼痛强行稳住神魂，将凝聚了二十年的轮回剑意化作一柄无形小剑，直刺识海深处那团纠缠的黑雾。
“轰！”
仿佛有巨石砸进深潭，识海掀起惊涛。
林渊踉跄着撞向九狱塔，塔壁的寒意顺着脊背窜入四肢百骸，可他顾不上这些——无数破碎的记忆正从黑雾里翻涌而出：百年前他沉睡时，九狱塔第七层的纹路突然扭曲成狰狞的蛇形，风无痕的身影从塔底浮现，指尖缠绕着泛着幽光的命途锁链，锁链末端竟拴着苏清璃苍白的手腕！
“清璃！”林渊嘶吼出声，轮回剑意不受控制地暴涨，识海里的黑雾被撕开一道裂缝，露出其中蜷缩的小小神魂——那是苏清璃的残魂，正被混沌之力啃噬得千疮百孔！
“你敢动她……”林渊的瞳孔泛起血光，指甲深深掐进九狱塔的石纹里，“我踏平你混沌海所有祭坛！”
话音刚落，轮回狱的雾气突然剧烈翻涌。
一道黑影从雾中穿出，锁链摩擦空气的尖啸声刺破耳膜——是血瞳！
他的双眼泛着死灰色，脖颈处的暗纹与林渊掌心的灼痕如出一辙，手中的命途锁链正渗出粘稠的黑血，“主人说，该送你回封印里睡觉了。”
锁链缠向林渊的脖颈。
他本能地侧身，锁链擦着耳垂划过，在墙上留下焦黑的痕迹。
这不是普通的攻击——林渊能感觉到锁链上附着的混沌之力正在腐蚀他的灵气，每接触一寸皮肤，就有细小的黑点钻进经脉，像要把他的血肉都熔成一滩黑水。
“轮回不灭体！”林渊低喝，体内突然腾起金色光焰。
这是他在化神期领悟的保命神通，以轮回之力重塑肉身，可此刻光焰刚升起，就被锁链上的黑血浇得忽明忽暗。
他咬着牙，将剩余的轮回剑意全部注入掌心，那道灼痕突然发出刺目蓝光，“给我破！”
“咔嚓——”
识海里传来脆响。
林渊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血瞳的锁链已崩断成数截，散落在地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血瞳的身影晃了晃，死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转身就要往雾里钻。
“想走？”林渊抬手一抓，一道青色剑丸从指尖射出。
那是他在时空秘境里得到的上古剑丸，此刻裹着轮回剑意，直接穿透了血瞳的胸膛。
血瞳的身体像纸片般碎裂，雾气里只余下一声不甘的尖啸：“主人不会……”
话音戛然而止。
林渊喘着粗气，望着自己重新变得干净的掌心——灼痕淡了许多，九狱塔的温度也回升了些，第七层塔壁上的血痕不再渗黑雾，反而有微弱的灵气开始流转。
“清璃，再等等我。”他抚过塔壁，声音轻得像怕惊醒谁，“这次，我不会再让你受半分委屈。”
就在这时，轮回狱的雾气突然静了下来。
林渊猛地抬头，看见雾气深处站着一道身影——玄色衣袍，眉目被雾气笼罩，却让他想起百年前在灵界见过的那道操控命运之线的身影。
“你已非当初的太渊子，如今的你……”
声音像从极远的地方飘来，林渊刚要追问，雾气突然翻涌，那道身影已消失不见。
他望着雾气深处，掌心的灼痕又轻轻跳动了一下，仿佛在提醒他：有些事，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九狱塔突然发出一声轻鸣。
林渊低头，看见第七层塔壁上的血痕正缓缓发亮，那是苏清璃的神魂在回应他。
他握紧拳头，转身走向轮回狱的光门——不管前面是混沌海还是永恒彼岸，他都要带着清璃，踏碎所有阻碍。
“这一次，我以凡躯，斩尽所有挡路的神明。”他的声音混着九狱塔的嗡鸣，在轮回狱里久久回荡。
轮回狱的雾气突然凝成实质，像被无形的手攥成一团。
林渊刚要抬步走向光门，那道玄色身影便从雾核里显出身形——这次他看清了，对方眉骨处有道淡金色的纹路，像被命运之线烙下的印记，连瞳孔都是半透明的银灰，仿佛能看透时光的褶皱。
“你已非当初的太渊子，如今的你，是否还愿背负这份宿命？”玄冥的声音像浸在寒潭里的玉磬，每个字都带着穿透识海的震颤。
林渊的指尖在九狱塔上微微发颤——百年前在灵界，他曾见过这双眼睛，那时对方正用命运之线串起人族修士的魂魄，像在编织一张吞噬生机的大网。
“宿命？”林渊扯动嘴角，血珠顺着下巴滴在塔壁上，“当年你用线锁死我师父的生机，用线绞碎我宗门的护山大阵，现在倒来问我愿不愿意？”他忽然抬手，轮回剑意裹着血珠射向玄冥的面门，却在触及对方衣摆时如泥牛入海，“我只知道，谁挡我救清璃，谁就是我的宿命。”
玄冥的银灰瞳孔泛起涟漪，抬手轻挥，那道剑意竟逆着轨迹飞回，停在林渊指尖。
“很好。”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这具凡躯里的执念，倒比那些自诩不朽的神明更锋利些。”话音未落，他的身影便融入雾气，只余下一句飘散的尾音：“记住，命运的骰子一旦掷出，连我也接不住。”
林渊盯着雾气消散的方向，喉结滚动两下。
他能感觉到，方才那番对话里藏着刺——玄冥在试探，或者说，在确认什么。
但此刻容不得他细想，九狱塔第七层的封印还卡在松动的临界点，苏清璃的神魂每多一分混沌侵蚀，就多一分彻底湮灭的风险。
“九狱塔，借我力！”林渊咬破指尖，将精血按在塔壁的蛇形纹路上。
塔内传来闷响，像古钟在深潭底震荡。
他的经脉瞬间被滚烫的轮回之力灌满，痛得几乎要蜷缩成团——这股力量本应顺着七经八脉温养神魂，此刻却被他强行逆转，去冲击风无痕当年种下的封印。
“咔嚓！”
第七层塔壁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细纹，黑雾从裂缝里喷涌而出，却在触及林渊周身的轮回光焰时发出“嗤嗤”的灼烧声。
他看见封印的核心了——那是一团裹着锁链的幽蓝火焰，锁链上的符文与他掌心的灼痕如出一辙，正是风无痕的混沌印记。
“给我碎！”林渊暴喝，将全部轮回剑意注入塔中。
九狱塔发出龙吟般的轰鸣，塔身剧烈震颤，连脚下的青石板都开始崩裂。
幽蓝火焰应声而碎，锁链断成数截，苏清璃的神魂终于从碎片里浮起，虽然仍泛着病态的灰白，却不再有混沌之力啃噬。
“清璃……”林渊颤抖着伸出手，神魂虚影却在触及他掌心时散作星芒，融入他识海。
他知道这是九狱塔在帮她温养，悬了百年的心终于落回实处。
可还没等他松口气，虚空中突然炸开风无痕的笑声，像钢针般扎进耳膜：“林小友，你以为解开一层封印就能翻天？真正的敌人，是你自己啊！”
话音未落，轮回狱的空间突然扭曲。
林渊只觉后颈一凉，一股沛然莫御的引力从头顶压下，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拽向高空。
九狱塔在他怀中剧烈震动，塔尖射出的轮回光焰竟被引力扯成细丝，像被无形的手揉成乱麻。
“风无痕！你敢——”林渊咬牙抓住塔底的石棱，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刚滴落，就被引力拉成血线，反向冲上虚空。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能看见轮回狱的雾气正被撕成碎片，露出雾幕后的景象——那是无数交错的光带，红的是生机，黑的是业火，金的是神道法则，像一张被扯碎的织锦，在疯狂地重组又崩解。
引力越来越强，林渊感觉自己的骨骼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瞥见九狱塔第七层的纹路重新亮起，这次不再是扭曲的蛇形，而是他熟悉的九瓣莲花——那是最初唤醒九狱塔时的模样。
或许，这才是它该有的形态？
“不管你是谁……”林渊对着虚空嘶吼，“我林渊，从来不信什么自己是敌人！”他猛地松开抓住石棱的手，任由引力将自己扯向那片光带乱流。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看见光带中浮现出无数个自己：有矿洞里被欺辱的少年，有抱着苏清璃逃亡的青年，有站在九霄城楼上俯瞰众生的化神修士……最后一个画面，是他握着染血的剑，站在一座由锁链堆成的祭坛上，对面的身影，竟与他长得一模一样。
“这就是……命运裂隙？”林渊的意识逐渐模糊，耳边只剩下九狱塔的嗡鸣，“清璃，等我……”
下一刻，他的身影彻底被光带吞没，只余下轮回狱里还在震颤的九狱塔，第七层莲花纹路正缓缓转动，仿佛在诉说某个被遗忘的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