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存举又跑了过来。他刚才听铁柱说了,抓到后,只有一个结果,就是枪毙。
这下就把无风和杜家振害了,但这事是他黄存举引起的,必须站出来,要死一起死。
他跑到吉咏正跟前,扑通跪倒在地,说:“教导员,是俺出的主意,因为俺听说过,牛四贵把钱藏到他小老婆家,咱们纪律又不让扰民,所以才偷偷告诉了无风队长。”
“你说的都是真的?”吉咏正伸手拉起黄存举。
黄存举不起,抬头继续解释:“保准不带错的。那个女人叫马婆惜,是牛四贵最喜欢小老婆,还给牛四贵生了儿子,牛四贵也就把钱藏在她那里。教导员,您想想,她就一个女人家,就是有良田百亩,也不会存下一箱子银元,还有上百根金条。”
吉咏正更加后悔,冲铁柱和黄存举喊道:“还愣着干啥,赶紧去把无风追回来,我要亲自给他道歉!”
无风和杜家振走向了西门。缴获了三十多匹战马,麦昌顺让悄悄藏在两家宅院内,让特务小队看着,等二营撤了,再牵出来。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就连一发子弹,都金贵着呢。
两人走进藏马的院子,各自选了一匹。缴获那么多,两人立下了大功,骑两匹马走,心安理得。
都去集合了,院子里只有小猴子。他问无风:“队长,又干啥去?”
“看好战马。”无风看了一眼小猴子,和杜家振牵马,走出院子。
单鹏跑了过来,他知道了情况,但他知道,无风不爱财,不会无缘无故去抢钱。他去找无风,看到从胡同匆匆而过的影子,于是追了上来。
“无风,你没事吧?”单鹏已猜到情况不妙。
无风叹口气,说:“我没事,我知道新四军纪律严,但如果严格到黑白不分,那就是你们所说的教条了。”
“无风,不能这么说,可能是一时误会。”单鹏试图打断无风。
“老子还就说了。我还告诉你,老子就是国军,现在就要走了,是兄弟,别拦着,我不想动枪。”无风冷冷地看了一眼单鹏,转身跨上了战马。
单鹏都傻了,呆呆地看着无风:“你到底怎么了,怎么说道动枪了?”
“问问你们的教导员去!”无风愤怒地说完,扭过头来,冲单鹏说道:“就此别过了,但我记着您的话,无风只要活着,就一定和鬼子干到底!”
说完,鞭子抽了一下马背,喊了一声:“驾!”
战马腾地往前蹿出去,无风在马背上歪了一下身子,差点没栽倒下来。他第一次骑马。
单鹏知道事情闹大了,严重了,他慌忙进院子,牵出一匹马来,赶紧赶往北门。
北城门,向云峰和江月明轮番问着马婆惜,问丢了多少钱。开始,马婆惜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江月明告诉马婆惜,如果你说不清楚,那钱就不好找回来。
马婆惜这才回答,一万银元,还有一百根金条。
这么多?就连向云峰也感到震惊,问道:“钱是哪来的,你家男人呢?”
“钱,钱——”马婆惜不想回答,却又理直气壮地说道:“这位长官,你们抢了我家的钱,还审问我?”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必须调查清楚,向云峰和江月明互相看了一眼。
铁柱跑了过来,向两人报告:“团长,大队长,不好了,是无风和杜家振抢了钱——”
向云峰和江月明已经想到了,但还没有确定,向云峰吼道:“两个人呢,到底怎么回事?”
铁柱脑子缓过了劲,说道:“黄存举说,这是牛四贵藏在马婆惜家里的,还说是喝民血的钱。”
江月明明白了,气的脸色顿时通红。他扭头看着马婆惜,恶狠狠地问道:“这是不是真的?”
马婆惜晃晃脑袋,厚颜无耻地说道:“是又怎样,这是俺拿身子换来的,就是俺和俺儿子的钱。”
竟然如此厚颜无耻,毫无做人尊严,江月明恼怒至极,拔出枪,并推上子弹。
向云峰也已气得不知道该怎么说,但不管怎样,她不是牛四贵,不能直接处死,只好命令战士把马婆惜拉一边去,等候处理。
二营长也听傻了,告诉战士:“这个混蛋娘们再胡闹,就和牛四贵同罪,毙了!”
马婆惜已经看到江月明手中的枪,又听到二营长怒吼,她不敢再造次,乖乖地跟着战士离开北城门。
其实,马婆惜就是在试探,抱着侥幸心理,万一能要回来呢?
这马婆惜本就是好吃懒做、卑鄙下流之人,靠着几分姿色,跟了牛四贵,成为外室小老婆,变得愈发不要脸,只要为了钱,什么都豁得出去。何况那么多钱,光银元就是一万,相比之下,脸又算得了什么呢,本来就不要了。
“团长,大队长,赶紧去看看吧,无风和杜家振已经走了。”铁柱又着急地报告。
按下葫芦浮起瓢,向云峰又是一阵恼火。听说无风要走,他和江月明骑着马,返回城内,找到吉咏正,要问个究竟。
无风和杜家振走到西门时,遇到了麦昌顺。
十几辆大车,大车上分别装着枪支弹药和粮食。麦昌顺又听投诚过来的伪军说,西北角一营营部,还有一个小仓库。麦昌顺立即带战士赶过去,果真又找出六十多条长枪,还有十箱子弹、手榴弹。
刚把缴获扛回来,麦昌顺站在大车旁边,正乐得合不拢嘴:这下好了,光缴获就有一个营的装备,二大队草鸡变凤凰,也要成为主力了——抬头,看到一脸严肃的无风。
无风本想直接走过,但必须要和麦昌顺道个别。道别还不能说清楚,讲明白,不然,就麦昌顺那脾气,非得抱住他不可。
“老麦,俺俩先走了。”无风一语双关地说。
“你俩干啥去?”麦昌顺问。
“有任务。”无风小声说。
“啥任务啊?”麦昌顺没注意到无风不舍的眼神,还乐呵呵地说:“就你俩忙!”
“待会你就知道了。”无风看着麦昌顺,很不舍,但心里仍憋着火,也想着吴德奎和赵三才,现在终于有正当理由走了。
无风要催马前行,又回头,喊道:“老麦——”
麦昌顺笑着说道:“咋了,是不是让俺跟你一起去?那你等一会,俺跟大队长说一声。”
“不用了。”无风催动了战马。后会有期——他在心底说了一句,但也许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了。
那又如何?此生再不相见,是因为死在打鬼子的阵地上,死得其所,死的壮哉!无梦拍着战马,向西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