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扇紧闭的舱门。
走廊的混乱并未持续太久。
船上的应急小组迅速赶到，开始用专业的设备封堵破口，抽取倒灌的江水。摩尼亚赫号的动力系统并未受损，船体在短暂的倾斜后，重新恢复了稳定。
指挥舱内，气氛却比灌水的船舱更加冰冷。
古德里安教授和曼施坦因教授站在巨大的屏幕前，屏幕上，代表着龙侍的红色光点已经全部消失在探测范围之外。
“它们撤退了。”人工智能EVA的声音在舱内响起，平静无波，“原因不明。”
曼施坦因的脸色阴沉。他紧盯着屏幕上显示的船体受损报告，一言不发。
“学生们怎么样？”古德里安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担忧。
“凯撒·加图索与楚子航正在现场，无人伤亡。江南……”EVA停顿了一秒，“根据生命体征监测，他心率过速，肾上腺素水平异常，但没有外伤。他将自己反锁在独立船舱内。”
“反锁？”曼施坦因猛地回头，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如刀，“在如此关键的时刻？”
他没有给古德里安反驳的机会，直接转向控制台，用最高权限下达了指令。
“EVA，立刻确认‘钥匙’的状态。”
“权限确认。正在连接保险库……”
船体深处，一个由厚重合金打造的便携式保险库被安置在专用的减震支架上。这是本次任务最核心的保管措施。
几秒钟后，EVA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上了一丝程序错乱般的异常。
“……无法确认。保险库已被开启。”
古德里安的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去。
曼施坦因的身体僵住了，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命令：“打开内部监控。”
屏幕上画面切换。
一个空空如也的保险库内部展现在两人面前。
库内，只有一个精致的黑匣子静静躺着，那是装着炼金武器“七宗罪”的匣子。
而本应与它一同存放在此的，那个黑色的骨殖瓶，消失了。
“不……”古德里安喃喃自语，他扶住了身旁的控制台才没有倒下。
“什么时候？”曼施坦因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最后一次确认是在三十分钟前，攻击发生之前。”EVA回答，“保险库的开启记录显示，是在十分钟前，由江南的S级权限授权开启。”
整个指挥舱死一般的寂静。
S级权限。
这是校长给予江南的最高权限，用以应对极端情况。
他用这个权限，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取走了本次任务最关键的目标。
曼施坦因猛地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封锁全船！把江南给我带到这里来！”他对着通讯器怒吼。
“不，我亲自去！”
他转身，快步冲出指挥舱，脸上带着风暴般的怒火。
“钥匙”的失窃，龙侍的诡异退去，江南的反锁……
所有线索都指向了一个最坏，也最无法理解的可能。
当曼施坦因带着两名执行部专员赶到时，凯撒正烦躁地在走廊里踱步，而楚子航则静静地靠在墙边，目光落在江南紧闭的舱门上。
“让开。”曼施坦因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凯撒停下脚步，回头看到了这位铁血教授。他皱了皱眉，但还是侧身让开了位置。
曼施坦因走到门前，抬手重重地敲了三下门。
“江南，开门。”
门内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江水拍打船体的声音，和远处应急小组工作的嘈杂。
“别白费力气了，教授。”凯撒冷哼一声，“他把自己当成蜗牛了，缩在他的壳里不肯出来。”
曼施坦因没有理会凯撒的讽刺。他转向楚子航：“你看到了什么？”
“龙侍撤退得很突然，”楚子航言简意赅，“不是溃败，是有秩序的撤离。它们在害怕什么东西。”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那扇门。
曼施坦因的心沉了下去。
“江南，”他再次开口，声音提高了几度，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以卡塞尔学院纪律委员会主席的名义命令你，立刻打开舱门，交出骨殖瓶！”
门内，江南背靠着冰冷的舱门坐着。
他听到了曼施坦因的声音，听到了凯撒的声音，也听到了楚子航的分析。
这些声音，都像是来自另一个干净、正常的世界。
而他，已经被彻底隔绝。
“他们来审判你了。”龙王的声音在他脑中悠悠响起，充满了愉悦，“你的同类，用他们的规则。你偷了他们的东西，现在他们要把你关进笼子。你觉得，他们的笼子，会比我的这个瓶子更干净吗？”
江南没有理会。他只是抱着双臂，将自己缩得更紧。
门外，曼施坦因的耐心已经耗尽。
“我给你最后十秒钟。否则，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
“十、九、八……”
倒计时像重锤一样敲击着每个人的神经。
凯撒的眉头拧成了川字，他已经做好了踹门的准备。
楚子航握紧了手中的村雨。
“……三、二……”
就在曼施坦因要下达破门命令的瞬间，一个嘶哑、疲惫到极点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别过来。”
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我不想……”江南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弄脏你们。”
走廊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凯撒脸上的不耐和怒火凝固了。
曼施坦因准备下达的命令卡在了喉咙里。
这不是一个叛徒的宣言，也不是一个罪犯的挑衅。
那是一个溺水者，在沉入污泥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所有试图施救的手。
那是一种彻底的、深入骨髓的自我放弃。
“疯子……”凯撒低声骂了一句，但声音里却失去了之前的强硬。
曼施坦因的脸色变幻不定。
他想到了江南的档案，那份来自精神病院的诊断报告。
严重精神洁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