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手从神经耦合环上撤下，指尖微微抽搐。监控屏上的波形图已归于平静，但他的太阳穴仍在跳动，像是有细针在颅骨内缓慢穿刺。他没动，只是靠在椅背上，呼吸压得极低，目光盯着终端右下角的时间戳——十七点零三分。
码头的实时画面还在分屏播放。一艘贸易船正缓缓靠岸，舱门滑开，三名穿着防护服的船员列队走出。林深忽然抬眼，盯住第一个船员的脚步。那人膝盖弯曲的节奏不对，左腿比右腿慢了半拍，走起来像被无形的绳索拽着。林深调出局部放大，镜头拉近至对方后颈处的防护服接缝——一道金属反光一闪而过，位置恰好在肩胛骨之间。
他手指一划，将这段视频截取下来，加密发送至叶知秋终端。
五分钟后，叶知秋出现在安检通道外。她手里拎着一个银灰色检测箱，肩上挂着实验室标识牌，看起来和往常一样。但她走进通道时，脚步没有停顿，右手在箱体侧面轻轻一按，探测器无声启动。频谱仪开始扫描，绿光在暗处流转。
船员依次通过。轮到那名左腿微跛的人时，仪器屏幕突然抖了一下，出现一个短暂的脉冲信号。叶知秋不动声色，继续记录体温数据，直到对方离开通道，才迅速将信号波形锁定并导出。
她转身走向角落的通讯节点，拨通林深频道。
“夹层里有东西。”她说，“微型录音装置，频率伪装成环境噪声，如果不是你提醒姿态异常，根本发现不了。”
林深的声音从耳机传来：“还有别的吗？”
“不止。”她低声说，“它在主动采集生物电场数据，尤其是高频段波动——正好覆盖你的异能输出区间。”
两人同时沉默了一秒。
这不是普通的窃听。
林深关闭监控画面，站起身。他的动作很慢，像是每一块肌肉都在抵抗某种内部拉力。他没再碰任何设备，而是直接拨通陈峰的线路。
“码头三号通道，刚进来的第二艘贸易船，所有人原地滞留。”他说，“查他们随身物品，重点找通讯类设备。不要打草惊蛇。”
陈峰回话只有一句：“明白。”
十分钟后，林深收到一段视频。画面是船员宿舍内部，陈峰站在一张床前，手里捏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方块。他对着镜头翻转了一下，背面刻着一组数字编码，字体极小，像是用激光蚀刻上去的。
“藏在床垫夹层。”陈峰的声音响起，“自动加密传输，目标地址跳转过七次中继，最后指向黄河堡垒外围的一个废弃信号塔。”
林深盯着那串数字，眼神冷了下来。
“内容呢？”
“正在破解。”陈峰顿了顿，“但从协议结构看，它定期上传数据包，最近一次是昨天凌晨，标题字段写着‘转化技术参数模拟推演’。”
林深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
他们已经知道“转化”这个词了。不是泛指金属加工，而是特指他用异能诱导结晶核心生成量子金属的过程。这个术语从未公开，只有实验室核心成员知晓。
内部有泄露。
他立刻接通周正的专线。
不到二十分钟，铁砧城主议会会议室亮起红灯。周正坐在长桌尽头，面前摊着一份名单。他摘下眼镜，用布慢慢擦拭镜片，一句话没说，但所有人都知道事态严重。
“近期所有与外界接触的技术人员、运输队成员、商队联络人。”他终于开口，“全部隔离审查。通讯权限降级，行动范围限制在生活区。”
有人想争辩，周正抬手打断。
“我不想知道谁觉得委屈。”他的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整个房间，“我们撑到现在，靠的是信任，也是规矩。现在有人想把我们的命拿去换资源，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会议结束，陈峰带队封锁码头区域。林深没有露面，但他留在指挥系统的指令清晰：所有缴获设备必须经过三级物理断网拆解，任何试图远程激活的行为立即触发反制程序。
苏晚在实验室整理完船员影像资料后，发现了一个细节。她在对比三名船员的步态时，注意到其中一人手腕转动的角度异常——那不是自然动作，更像是在确认某个隐藏装置是否正常工作。她把截图标记出来，发给了叶知秋。
“这个人。”她指着画面，“他在检查什么。”
叶知秋放大图像，看到对方袖口内侧有一圈细微的磨损痕迹，形状接近圆形，像是长期佩戴某种硬物留下的压痕。
“不是录音器。”她说，“是接收器。”
这意味着对方不仅能收集信息，还能接收外部指令。间谍不是单向渗透，而是双向联络。
她立刻通知陈峰调整审讯策略。
当晚二十三点十七分，最后一份清查报告汇总完成。共有十七人被列为高风险接触者，其中四人曾进入过实验区外围缓冲带，一人负责过运输车调度——正是那天拦截车队后押送物资入库的操作员。
林深坐在指挥中心，看着屏幕上滚动的名字。他的头依然疼，但思维比几个小时前清晰。他调出那名调度员的工作日志，逐条核对时间线。有两天的记录存在空白，间隔恰好是王浩调试攻城车炮弹共振腔的关键期。
他把这条信息单独标红，转发给叶知秋和陈峰。
叶知秋回复很快：“我已经下令重置所有实验区门禁密钥，并启用新的信号屏蔽层。接下来七十二小时，任何非授权设备接入都将触发警报。”
陈峰则直接出现在指挥中心门口。他手里提着一个密封袋，里面是那个被捏碎的加密通讯器残骸。
“我问出来了。”他说，“他们不是第一次来。半年前就有船靠岸，当时没人察觉。这次的目标明确——拿到你们在第107章实验中生成的金属样本分析数据，以及你的神经共振频率模型。”
林深点头。
他知道对方不会只满足于偷。下一次，可能是抢，或是破坏。
陈峰把密封袋放在桌上，声音低沉：“我已经安排守夜人在机械库周边加哨，王浩那边也打了招呼，让他别单独作业。”
林深看了他一眼：“你信不过谁？”
“我不信安静。”陈峰说，“太干净的流程，反而像铺好的路。”
两人沉默片刻。外面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是电网在切换备用线路。林深扶着桌沿站起来，走到窗前。远处码头依旧灯火通明，但警戒岗的数量翻了一倍，巡逻队每隔十分钟就走过一遍。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枚铁制怀表，拇指摩挲着表面的划痕。这是母亲留下的东西，末日初期被他用异能修复过一次。现在它走得比任何时候都准。
叶知秋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新报告。
“那个录音器里的存储芯片，被人动过手脚。”她说，“原始数据被覆盖了三次，但底层还残留着一段音频片段。”
她按下播放键。
沙哑的电流声后，传来一句断续的话：
“……只要再有一次接触，就能……提取完整模因序列……”
林深闭上眼。
他知道他们在等什么——等他再次使用异能，等结晶核心与他的神经系统同步，那时他的每一次频率波动都会成为可复制的数据模板。
而一旦成功，敌人就能制造出不需要他的“伪铸铁系统”。
叶知秋关掉音频。“我已经让苏晚开始构建诱饵信号源。”她说，“用模拟神经波欺骗监听程序，争取时间。”
林深睁开眼，看向她。
“别用我的真实频率做基底。”他说，“你可以参考第103章试射时的冗余数据，改造成干扰流。”
她点头记下。
陈峰站在一旁，忽然说：“明天我去一趟仓库区，亲自检查攻城车的防护罩接地情况。”
林深看了他一眼。
“小心点。”他说。
陈峰笑了笑，转身离开。
指挥中心只剩林深和叶知秋。她正准备继续修改加密协议，忽然听见一声轻响。
林深的怀表盖子弹开了。
表盘指针停在十二点整，但时间明明是二十三点二十四分。
他盯着表盘，没有合上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