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重新响起。
星茧号的反重力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船体开始震颤。控制室内灯光由稳定蓝转为急促红，数据流在屏幕上疯狂滚动。苏晚的手指快速敲击键盘，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能量核心排异反应加剧！”她喊，“输出频率不匹配，系统正在崩溃！”
王浩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传来：“我已经切断三号舱段供能，但压力还在上升！主轴温度突破临界值，再这样下去，整艘船会炸开！”
陈峰站在医疗舱外，握紧了脉冲步枪。他看了一眼里面悬浮的身影——林深的身体半透明，皮肤下流动着金属光泽，像是一团未凝固的铁水。他的手臂延伸出数条金属丝，嵌入舱壁接口，连接着主控线路。
“他还活着吗？”陈峰问。
“活着。”叶知秋站在操作台前，手指按在基因读取器上，“但他已经不是完整的个体。他的意识和飞船绑在一起了。”
苏晚调出能量图谱：“林深的异能在维持引擎运转，可核心对转化材料有排斥。我们得做点什么，不然他撑不过十分钟。”
叶知秋没有回答。她解开防护服领口，露出锁骨下方那片结晶化的区域。一道银灰色的符号浮现出来，形状复杂，边缘微微发亮。
那是星铸族的印记。
“把我的基因序列输入进去。”她说。
苏晚猛地抬头：“你确定？一旦接入，你的生物信息就会和系统融合，可能再也分不开。”
“我知道。”叶知秋看着医疗舱里的林深，“他把自己拆了，变成燃料，变成桥梁。我不可能让他一个人走到底。”
她将手按在数据端口。系统提示音响起：“检测到高适配度基因载体，是否启动同步协议？”
“确认。”叶知秋说。
数据流瞬间爆发。屏幕上的波形剧烈跳动，两条不同的信号开始交汇——一条是林深的异能频率，紫色波动；另一条是叶知秋的基因编码，蓝色螺旋。两者碰撞，产生新的共振。
船体震动减轻了一瞬。
但紧接着，警报再次拉响。
“不行！”苏晚盯着数值，“频率还是不对。他们之间的共振太强，反而引发了逆向反馈。能量在倒灌！”
王浩的声音传来：“我看到金属丝在扩张！它们正往引擎深处钻！林深的身体……在被拉长！”
医疗舱内，林深的手臂已经完全化为金属流体，顺着舱壁蔓延至天花板，穿透多层结构直通引擎室。他的胸口出现裂痕，淡紫色光从中溢出，像是内部燃烧的火焰。
叶知秋咬破手指，将血滴在端口上。
“加大输入量。”她说，“用我的身体当缓冲器。”
系统接收到了新的指令。她的基因数据以更高强度注入网络。这一次，共振变得平稳。紫色与蓝色交织成网，覆盖整个能量回路。
船体哀鸣停止。
红灯熄灭，恢复蓝光。引擎的嗡鸣不再是刺耳的尖啸，而是一种低频的、规律的震动，仿佛心跳。
苏晚松了一口气：“稳住了……暂时。”
但她的话音未落，监测屏上突然跳出异常信号。
林深的生命体征消失了。
不是下降，不是减弱，而是直接归零。心率、脑电、呼吸全部中断。可他的身体仍在运作，金属丝继续向引擎深处延伸，甚至开始重构内部结构。
“他在转化。”叶知秋低声说，“不是靠异能，是靠意志。他不愿意停下来。”
王浩远程调出结构图：“天啊……他正在用自己的金属组织重建反重力模块。这不是修复，是再造！”
苏晚发现一件事：“能量核心的排异反应……消失了。因为林深提供的材料，和叶博士的基因序列产生了中和效应。现在整个系统认他为主。”
“所以他成了船的一部分。”陈峰说，“也成了唯一的控制节点。”
叶知秋走到医疗舱边，伸手贴在玻璃上。林深的脸还能辨认，但五官已经开始模糊，像是被风吹散的沙画。
“你还记得我吗？”她问。
没有回应。
但她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波动从系统传来。是熟悉的频率，短促两下，像当年在铁砧城巡逻时的暗号。
意思是：我在。
苏晚忽然叫了一声：“等等！核心内部有变化！”
所有人看向主屏幕。
能量核心最深处，一团光点正在形成。它被层层金属环包围，周围缠绕着林深释放的金属丝流。它的轮廓在缓慢变动，像一团未成形的云。
然后它静止了。
形状清晰起来。
是一个胎儿的模样。
苏晚的声音发抖：“这不是程序生成的……它是自然凝聚的。而且……而且它的面部特征扫描结果显示，和林深的生物模板匹配度达到98.7%。”
王浩沉默了几秒，说：“他把自己的记忆、意识、能力全压进去了。这不是机器，是新的生命体。”
陈峰握紧拳头：“他是想留下点什么。”
叶知秋靠着医疗舱滑坐在地。她太累了，眼睛睁不开，但还是撑着没倒下。
“让他继续。”她说，“如果这是他选择的方式，我们就守住这条路。”
苏晚继续记录数据。胎儿状能量体的波动越来越稳定，吸收着林深输送来的每一丝能量。它的每一次脉动，都让整艘飞船的运行更加顺畅。
王浩接入机械网络：“我能感觉到他在调整结构。七处断裂点已完成修复，动力输出恢复正常。星茧号……活过来了。”
陈峰下令：“守夜人小队原地待命，保持警戒。主控区不允许任何人靠近，除了必要人员。”
苏晚低头看自己的手。刚才记录数据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终端接口。一丝电流窜过，她的皮肤下闪过一道微光。
她没说话，只是把手收了回去。
叶知秋闭着眼睛，轻声说：“深，如果你听得见，别忘了回来的路。”
没有回答。
只有医疗舱里那具半金属化的身体，仍在持续输送能量。金属丝深入舱壁，连接引擎，贯穿整艘飞船。他的右手垂在身侧，指尖微微颤动了一下。
像是想要抓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