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紧牙关,借助这股短暂的清醒,双手撑地,艰难地攀着旁边的桌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目光扫过桌上那壶罪魁祸首的葡萄酒,他眼中厉色一闪,猛地抓起酒壶,狠狠砸向桌角!
哐啷一声,酒壶应声而碎,瓷片四溅,残留的酒液流淌一地。
东方毓迅速抓起一块最大、最锋利的碎瓷片,紧紧攥在手中,锋利的边缘瞬间割破了他的掌心,鲜血直流。
他依靠着桌子支撑身体,剧烈地喘息着,举起那枚染血的利器,直指刚刚从地上爬起捂着后脑勺又惊又怒的欧阳明净。
声音因药力和愤怒而颤抖,却带着淬冰般的恨意:“欧阳明净,你个王八羔子!竟敢……竟敢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算计我?”
药效再次如同潮水般涌上,意识开始模糊。
东方毓毫不犹豫,猛地用那尖锐的瓷片,在自己另一只手臂上狠狠一划!
一道新的血口绽开,剧烈的疼痛让他精神猛地一振,涣散的眼神重新凝聚起焦点。
他死死掐住自己掌心和手臂的伤口,依靠着这自残带来的尖锐痛楚,顽强地与体内那试图将他拖入深渊的药力抗衡着。
“毓儿,你别这样!对不起……是我的错!”
欧阳明净看着他这般决绝惨烈的模样,是真的慌了神,心疼又懊悔。
他实在想不通,为何眼前这个看似脆弱的人儿,骨子里竟会刚烈至此,一次又一次地超出他的掌控和预料。
“给老子……滚!”
东方毓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每一个字都浸透着鲜血与恨意,他晃了晃手中的瓷片,眼神如同濒死的孤狼,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
“否则……后果……自负!”
欧阳明净看着他不断流淌的鲜血和那不容置疑的疯狂眼神,终究是怕了。
他不敢再刺激他,只能一步步缓缓向雅座外退去,脸上写满了挫败与担忧。
“好,我走,我马上走,你别再伤着自己了……”
直到确认欧阳明净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梯口,东方毓紧绷的神经和身体才终于彻底松懈下来。
那口强提着的力气瞬间消散,他再也支撑不住,顺着桌沿缓缓滑落,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掌心和手臂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体内的药力与极度的疲惫如同黑色的潮水,再次汹涌而来,迅速将他吞没。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他唯一的念头是:这笔账,他记下了。
东方毓只觉得体内仿佛有一把火在烧,浑身燥热难耐,额头上渗出的汗水沿着滚烫的脸颊滑落,汇聚在下巴,滴落在衣襟上。
眼皮沉重得像坠了铅块,无论如何努力也难以睁开,但一丝微弱的感知尚存,让他能模糊地察觉到身旁有人靠近。
那人似乎在他身边停顿了片刻,随即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无奈意味的叹息。
接着,一只微凉的手小心地掰开他紧握的手指,取走了那片一直被他当做救命稻草却已染满鲜血的碎瓷片,随手丢开。
随后,是布帛被撕开的清脆声响,那人动作熟练而轻柔地用撕下的干净布条,为他掌心和手臂上那两道狰狞的伤口进行包扎。
这该死的欧阳明净!该不会贼心不死是去而复返吧? 东方毓在心底狠狠咒骂。
一股绝望的寒意夹杂着沸腾的怒火涌上心头。
此刻的他,真正是手无缚鸡之力,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羔羊!
但他发誓,若能渡过此劫,今日之辱,他日必定百倍奉还,否则他就不叫东方毓!
就在他心绪翻腾、戒备到了极点之时,那人俯身,小心翼翼地将他打横抱起。
然而,当他的身体落入那个怀抱的瞬间,一股沁人心脾的冰凉感立刻从接触点蔓延开来,如同久旱逢甘霖,极大地缓解了他体内灼烧般的燥热。
这突如其来的舒适感让被药力折磨得几乎失去理智的东方毓本能地寻求更多。
在被抱起的悬空感中,他猛地挺起腰身,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双手死死环抱住对方的脖颈。
滚烫的脸颊无意识地蹭上对方微凉的颈侧肌肤,口中呼出的灼热气息尽数喷洒在那片敏感的皮肤上。
抱着他的人显然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而浑身一震,动作有瞬间的僵硬。
随即,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再犹豫,收紧手臂抱着东方毓,几乎是小跑着冲下了万花楼的楼梯,沉声对候在外面的侍卫喝道:“回府!要快!”
端木熙抱着怀中不安分、不断往他颈窝里钻的人儿,大步流星地跨上马车。
车厢内,他将东方毓轻轻放在铺着软垫的卧榻上,试图让他安稳些。
端木熙迫不及待的把丝带扯下来,看到他嘴唇干裂倒了一杯清水,小心地递到他唇边,想让他润润喉。
“滚!”
东方毓即使意识模糊,也牢记着之前的教训,对任何递到嘴边的液体都充满了极度的不信任与抗拒。
猛地一挥手,直接将水杯打翻,清水泼洒了一地。
体内的燥热和口干舌燥折磨着他,他却再不敢沾染任何来历不明的液体。
强烈的药效再次如潮水般涌来,吞噬着他的理智。
他下意识地又想去抓挠手臂上刚刚被包扎好的伤口,试图用疼痛来换取片刻的清醒。
“别动!” 端木熙眼疾手快地握住他那只不安分的手,阻止了他的自残行为。
他俯下身,靠近东方毓耳边,放缓了声音,试图穿透那层药力构筑的迷雾:“毓儿,是我,端木熙。你睁开眼睛看看。”
然而东方毓的意识如同被厚重的粘稠物包裹,沉重无比,任凭如何努力,也无力睁开双眼。
他只能难受地蹙紧眉头,发出模糊的呓语。
端木熙看着他痛苦的模样,眉头紧锁。
他取出干净的帕子,细致地为他擦拭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水。
当那冰凉的手指偶尔触碰到东方毓滚烫的皮肤时,带来的舒适感让东方毓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在一次端木熙为他擦拭颈侧汗水时,东方毓终于遵循着本能,猛地抬起虚软无力的手臂。
一把搂住了那只给他带来清凉的手腕,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沙漠中唯一的水源,口中发出满足又难受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