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清晨没有闹钟,我是被窗台布偶的轻晃弄醒的。睁开眼时,阳光正斜斜地落在它身上,白衬衫的布料泛着软乎乎的光,左手心还躺着片新捡的银杏叶——叶边带着点浅绿,显然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
“早啊,阿柚。”我伸手捏了捏布偶的衣角,指尖触到它口袋里的平安符,比前几天又暖了些。起身洗漱完,我从糖罐里摸出颗橘子味的糖,拆开糖纸放在布偶掌心,又把它往窗台边挪了挪,让它能晒到更多太阳。
妈妈在厨房喊我,说要回老巷一趟,给邻居送些刚做的糕点。我抱着布偶跑过去,眼睛亮了亮:“我也去!”老巷是我和阿柚待了最久的地方,那里的每块青石板、每棵老槐树,都藏着我们的回忆。
坐公交到巷口时,刚好是上午九点。老巷还是老样子,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发亮,墙根处爬着绿油油的爬山虎,连巷口小卖部的红色招牌都没换,只是老板从老爷爷变成了他的儿子。
“囡囡回来啦?”小卖部老板看见我,笑着打招呼,“小时候总跟在个白衬衫哥哥身后跑,现在长这么大了。”
我愣了愣,抱着布偶的手紧了紧:“您……还记得他?”
“怎么不记得,”老板擦了擦柜台,“那小伙子总帮你买糖,有时候你没来,他就站在巷口等你,安安静静的,一看就是个好孩子。”说完,他从柜台里拿出颗橘子糖,塞到我手里,“跟小时候你爱吃的一个味,拿着。”
我捏着糖,心里暖暖的。原来阿柚不是只有我记得,老巷的人也偷偷记下了他的存在。
跟着妈妈往巷深处走,路过以前住的老房子时,我停住了脚步。院门上的铜锁已经生了锈,墙头上的石榴树还在,枝桠伸得老高,上面挂着几个红彤彤的石榴。我忽然想起小学时,阿柚帮我摘石榴的场景——他踮着脚够树枝,明明碰不到任何东西,却还是固执地伸着手,最后我搬来小板凳,自己摘了个最大的,掰了一半递到他面前:“阿柚,分你吃。”
“在想什么呢?”妈妈回头喊我,我赶紧跟上,怀里的布偶轻轻晃了晃,像是在安慰我。
送完糕点,妈妈要去买菜,让我在巷口等她。我抱着布偶蹲在老槐树下,树还是那么粗,枝桠遮天蔽日。风一吹,树叶沙沙响,像是有人在耳边说话。我把布偶放在腿上,摸出小卖部老板给的糖,拆开后放在布偶嘴边:“阿柚,你尝尝,还是以前的味道。”
刚说完,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是同学打来的。我接起电话,聊了几句关于作业的事,挂电话时,忽然发现布偶掌心的糖不见了,只剩下张展平的糖纸,被叠成了小小的星星,放在它的腿上。
我心里一暖,小心翼翼地把糖纸星星收进笔记本里。这时,身后传来个熟悉的声音,是以前的邻居张奶奶:“囡囡,你怀里的布偶,怎么跟以前陪你玩的那个哥哥长得一样啊?”
“是照着他做的。”我笑着说。
张奶奶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头:“那孩子心细,有次你在槐树下摔了跤,他急得直掉眼泪,却不敢碰你,只能守在你身边,直到你外婆来。”
风又吹过来,槐树叶落在布偶的肩上。我抱着布偶站起身,对着空无一人的巷口轻声说:“阿柚,你看,大家都记得你呢。”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青石板路上,映出细碎的光斑。布偶的衣角轻轻晃了晃,像是在点头。我忽然觉得,老巷的每一阵风、每一片叶,都是阿柚的回音,他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他一直都在,从未离开。
临走时,我在老槐树下捡了片叶子,塞进布偶手里。回头望了望老巷,青石板路延伸向远方,阳光裹着风,像是有人在身后轻轻说:“囡囡,下次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