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圆朱市的官方道路平坦而略显枯燥,黄土路面被来往的车轮和脚步压实,两旁是修剪整齐的绿化带,视野开阔。
宇智波鼬步履平稳,节奏均匀,看似与刚刚破获大案、心满意足继续游历的搜查官无异。
他甚至刻意让表情显得略微放松,仿佛卸下了压力。
直到他踏上蜿蜒穿过森林与丘陵的42号道路,周遭的景致才渐渐显出未经雕琢的野趣。
高大的树木取代了规整的绿植,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缝隙,在长满青苔的路面上洒下破碎而跃动的光斑。
空气也变得清新湿润,带着泥土和草木的芬芳。
一群烈雀正在林间一片空地上追逐嬉戏,它们棕褐色的身影快如闪电,发出尖锐而富有穿透力的鸣叫。
为了争夺一颗掉落的树果或一小片自以为是的领地,进行着无休止的、看似混乱却又遵循着某种原始规则的争斗。
它们的飞行轨迹大胆而略带莽撞,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旺盛生命力。
鼬的脚步微微放缓,目光平静地落在那群喧闹的身影上。
这种底层宝可梦为了生存和一点点利益而进行的日常,与他正在卷入的宏大而黑暗的阴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又在某些本质上惊人地相似。
他的视线随着一只体型明显更壮硕、冠羽初具规模的比比鸟移动。
它凭借力量轻易驱赶了几只烈雀,炫耀似地落在空地中央最高的一根枯树枝上,昂首挺胸,睥睨下方,发出宣告胜利的啼鸣。
然而,这短暂的统治并未持续多久。一道更大的阴影伴随着更具压迫感的呼啸声从天而降!
一只羽冠狰狞、眼神凶戾的大嘴雀如同轰炸机般俯冲而下,尖锐的喙直指比比鸟。
比比鸟的勇气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瞬间消散,惊慌失措地尖叫着逃窜开。
大嘴雀轻松占据了那根最高的树枝,开始梳理羽毛,仿佛那里生来就是它的王座。
下方的烈雀群在短暂的骚动和四散后,又很快在更远处聚拢,继续着它们永不停歇的、新的喧闹戏码。
弱小的群体依靠数量和聒噪来壮胆,试图在混乱中分一杯羹;
稍强的个体则努力占据暂时的制高点,享受片刻的优越,却时刻面临着被更强者取代的威胁……
而真正的猎手,或许从不轻易显露行踪。
一个念头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悄然在他心底划过。
这自然界最原始的权力更迭,某种程度上正是火箭队内斗、乃至更大规模势力倾轧的缩影。
他停下脚步,靠在一棵大树旁,看似在短暂休息,欣赏林间风景,实则右手已悄然探入侧袋深处。
指尖触碰到那枚冰凉、带着精密机械感的物体——曾被耿鬼以自身能量暂时隔绝信号的采集器。
他的动作隐蔽而迅速,指尖在外壳上细微的接缝处轻轻摸索、按压。
得益于写轮眼曾对其结构的细致扫描,他很快找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卡扣。
一声几不可闻的“咔哒”轻响,一小块保护盖弹开,露出那枚米粒大小、依旧散发着极其微弱但持续能量波动的追踪器。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群烈雀,尤其是那只在低空盘旋、眼神锐利、似乎负责为群体警戒的壮年大嘴雀。
相比那些只在固定小范围活动的烈雀,它的活动范围更广,飞行能力更强,无疑是更好的、更不可预测的信使。
机会来得很快。
那只大嘴雀锐利的目光似乎锁定了下方灌木丛中的动静,它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叫,调整翅膀角度,一个迅疾而凶猛的俯冲扎进了茂密的枝叶中,引起一阵剧烈的摇晃和某种小型宝可梦惊慌的嘶鸣。
在它重新腾空,锐利的爪子紧紧抓住一只挣扎的小拉达,注意力完全被这轻而易举的猎物所吸引时,鼬的手腕极其轻微地一抖。
一枚事先用具有强粘性且不易察觉的树胶包裹住追踪器的“米粒”,无声无息地划过数米的距离,精准地黏附在了大嘴雀腹部一根羽毛的根部。
大嘴雀毫无所觉,抓着战利品,得意地发出一声嘹亮的鸣叫,振动强有力的翅膀,向着森林深处、它巢穴所在的山崖方向飞去。
那微弱的信号源,也随之稳定地移动,沿着与42号道路截然不同的方向,渐渐远离了圆朱市,最终消失在了远方的山峦之后。
做完这一切,鼬如同只是一位短暂驻足欣赏了一番林间野趣的普通旅人,重新背好行囊,继续沿着42号道路不紧不慢地前行。
直到他的身影在下一个拐弯处,被更加茂密的树林彻底遮挡,隔绝了所有来自道路方向可能的目光。
下一刻,他周身的气息骤然收敛,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平稳的脚步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踩在松软泥土和落叶上的绝对寂静。
他不再是沿着大路前行的旅行者,而是化作了林间的阴影,如同最灵敏的夜鸦……
开始沿着记忆中和地图上标注的、险峻而无人问津的岩壁与兽径,悄无声息地向着圆朱市的方向潜行返回。
心念向影中的伙伴传递了明确的指令:【彻底收敛一切气息,包括能量波动,如同死物。】
脚下的影子微微的蠕动了一下,
随即,耿鬼那原本即便极力隐藏也若有若无的、属于强大幽灵系宝可梦的特有能量波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真的变成了一片纯粹依附于光形而存在的、毫无生机的阴影。
数小时后,当夕阳最后一抹余晖被地平线吞噬,深邃的夜幕成为他最完美的掩护时,圆朱市的轮廓再次在远方显现。
烧焦塔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伤疤,在夜色中诉说着过去的悲剧;
而对面的铃铛塔则通体流淌着柔和而神圣的金色光辉。
悠远的钟声每隔一段时间便回荡在城市上空,抚慰着人心,也掩盖了无数暗处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