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绣见丁锋心意已决,安排也得当,便不再多言只是柔声嘱咐:“锋哥,万事小心,家里有俺们你放心。”
左海璐、郝殷桃、苏苏等女眷也纷纷出言关心。
丁锋点头,对绣绣和崔管家道:“俺不在期间,山庄和天星城大小事务由绣绣决断,城里的事崔伯你着落宁二叔、莲叶嫂子、封二、大脚等乡老辅佐,军事上存孝不在由各太保暂代其职,遇有大事需报绣绣知晓,兵工坊按既定计划生产,保密条例严格执行。”
众人齐声应道:“明白。”
接下来的几天,望月山庄与天星城悄然忙碌起来。
丁存孝精选人手,检查装备,柳义菲整理可能用到的技术资料和图样,郭龟腰准备盘缠、兑换银元以及安排路线,绣绣则亲自督促,为一行人准备路上所需的衣物、干粮、药品。
动身前一晚,山庄设下简单却隆重的家宴,为丁锋一行壮行。
酒宴没有大肆声张,只有核心成员在场,气氛萦绕着淡淡的离愁与担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直安静坐在角落,因父亲费大肚之前过错而在内宅有些抬不起头的费银子忽然站起身。
她走到主位前,对着丁锋和绣绣跪了下来。
这举动让席间气氛顿时一凝。
银子抬起脸,眼中已噙满了泪水,声音带着颤抖,却努力保持着清晰。
“老爷、大奶奶、各位姐妹,俺知道俺爹之前犯了糊涂,差点害了山庄,俺们父女在庄子里一直抬不起头,可俺爹他知道错了,在后山养殖场也是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怠慢,俺银子虽是女流,也想着能为山庄出把力,将功折罪,求锋哥、大奶奶给俺个机会。”
她说着,重重磕了下头。
绣绣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忍,看向丁锋。
丁锋放下筷子,目光平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费银子。
这个曾经有些泼辣直爽的姑娘自从费大肚出事后确实沉寂了许多,在内宅也失了势。
银子见丁锋不语,鼓起勇气继续说:“这次去上海路途遥远,锋哥身边总需要人伺候浆洗,端茶倒水,柳姐姐是去做大事的,不能总被琐事缠身,俺银子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有把子力气,手脚也勤快,求带俺一起去,俺保证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好老爷和柳姑娘,绝不给队伍添乱,就算当个粗使丫鬟,俺也心甘情愿,只求老爷能给俺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她的话语恳切,内宅生活不易,她深知若不能重新证明价值,她们父女在山庄的地位将愈发边缘。
这次远行,危险与机遇并存,正是她等待已久的机会。
席间众人都安静下来,目光在丁锋和银子之间流转。
柳义菲看了看银子,又看向丁锋,微微点了点头,示意此女倒也堪用。
丁锋陷入沉思,他需要的是绝对可靠的人,费银子虽有私心,但这份急于证明自己、为父赎罪的心意倒是不假,带上她既能多一个细心伺候的人,也算给费大肚一家一个盼头,有助于稳定内部。
想了片刻,他终于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你有这份心很好,既然不怕路途辛苦,那就跟着吧,路上一切听从柳姑娘和郭管事的安排,做好你分内的事。”
银子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片刻,才狂喜地连连磕头:“谢锋哥恩典,银子一定听话,一定做好本分,绝不给老爷和柳姑娘添麻烦。”
绣绣这时也温言道:“好了银子,快起来吧,老爷既然准了,你就好好准备一下,路上机灵点,照顾好老爷和柳妹妹。”
“是,大奶奶放心!”
银子这才抹着眼泪站起身来,激动得身子都有些发颤。
她退到一旁,感觉久违的希望又重新照进了心里。
次日拂晓,一支由三辆马车组成的精干队伍,悄无声息地驶下望月山庄,穿过初醒的天星城,踏上了南下的征程。
丁锋与柳义菲银子同乘一车,丁存孝率领八名精锐散布前后护卫,郭龟腰总管事务,小憨子驾驭头车。
他们扮作前往江南采办货物的地方士绅家眷及随从,马蹄踏碎清晨的薄霜,载着天星城的工业梦想,直奔那片充满机遇与危险的十里洋场。
车队下了望月山庄所在的桌山并未直接南行,而是先向西折往沂县县城方向。
此乃掩人耳目之举,亦是通往官道大路的必经之点。
在县城外略作休整,补充了些许不易携带的鲜货,队伍便正式踏上了南下的漫漫长路。
按照郭龟腰事先规划好的路线,车队出了沂县便沿沂水河谷南下。
此时节虽已入春,但鲁中南丘陵地带依旧寒风料峭,马车行进在略显颠簸的土路上,两旁是起伏的岗峦和尚未完全返青的田野。
途经费县地界时,但见山势渐趋平缓,人烟却依旧稀疏,偶尔能见到废弃的村舍,近年兵匪交织、天灾频繁,人间满是疮痍。
不一日抵达临沂。
此地乃鲁南重镇,沂河与沭河在此交汇,水陆码头颇具规模,商旅往来明显增多。城墙高厚,守军衣着混杂,既有韩大帅麾下西北军式样的灰布军装,也有地方保安团的杂色服饰。
丁锋一行并未入城,只在城外大车店歇脚,喂饱牲口,也让连日颠簸的众人稍事喘息。
丁存孝格外警惕,派出两人在店外暗哨,密切留意有无可疑眼线。
过临沂后道路愈发难行。
车队折向东南,进入郯城县境。
此地已是鲁、苏两省交界,民风渐显不同,言语口音已带了些许江淮腔调。
沿途开始出现大片湿地湖荡,这便是黄墩湖一带,水道纵横,芦苇丛生,地势低洼处道路泥泞不堪,马车行进速度大减。
郭龟腰不断下车探路,指挥车夫寻找较为坚实的路径,小憨子更是全神贯注,小心翼翼驾驭着头车,生怕陷入泥沼。
行了数日,终望见一道蜿蜒东去、宽阔平静的水面,那正是南北漕运命脉,京杭大运河。
车队在邳州以北的运河渡口等待渡船。
但见河上帆樯如林,南来北往的漕船、商船、客船络绎不绝,船工号子、骡马嘶鸣、商贩叫卖声混杂,呈现出一派与鲁中南内陆截然不同的繁忙景象。
渡河之后便算正式进入了江苏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