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离仙骨的过程,并非凡间想象中的刀砍斧凿,而是一种更为残酷、直指本源的法则层面的剥夺。
两名面无表情、身着玄甲的天庭行刑仙官,将陈卷带至凌霄殿外的“堕仙台”。这里云雾缭绕,下方是深不见底的虚空。没有围观的人群,只有寥寥几位负责监督执行的高阶仙官,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行刑仙官催动法诀,一道道蕴含着天道规则之力的金色锁链自虚空中浮现,如同活物般缠绕上陈卷的身体,然后猛地收紧!并非作用于血肉,而是直接穿透他的仙体,缠绕在他那象征着道基与修为的“仙骨”之上。
“呃啊——!”
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席卷了陈卷的每一寸神识!那是一种根源被强行撕裂、道果被硬生生剜去的极致痛苦。比他当年在凡间历练时承受的任何伤痛,比在思过崖底承受的罡风蚀骨,都要强烈千万倍!他感觉自己的“存在”正在被一点点地、残忍地拆解、粉碎。
金色的仙光从他体内被强行抽离,那是他苦修多年、赖以存在和强大的本源。仙光逸散,化作点点光雨,消散在堕仙台周围的云雾之中。他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挺拔的身姿变得佝偻,饱满的肌肤失去光泽,眼神中的神采彻底黯淡……最终,他变得如同一个苍老、虚弱、行将就木的凡人,甚至连凡人都不如,因为他连维系这具躯壳的基本仙元都已失去。
整个过程,陈卷紧咬着牙关,除了最初那一声无法抑制的痛哼外,再未发出任何声音。他的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穿透了眼前的仙官,穿透了云层,看到了那曾经雄心万丈的自己,看到了那由数据构筑的、冰冷而庞大的系统,看到了仙官们在KpI下挣扎的身影,看到了灵脉崩溃时的绚烂与惨烈,看到了思过崖底的顿悟,看到了躺平仙尊那看似风轻云淡却蕴含至理的眼神……
过往的一切,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飞速闪回,最终,都凝固成了玉帝那毫无感情的冰冷目光、同僚们憎恨嫌恶的眼神、以及底层仙官们无声却沉重的诅咒。
“上层视我为可随时丢弃的工具……中层恨我入骨,夺其权柄……底层诅咒我,带来苦难……呵呵……”他在心中发出无声的苦笑,却连牵动嘴角的力气都已失去。
仙骨既废,接下来便是执行“打入九幽”。行刑仙官不再触碰他,只是合力催动堕仙台中央一个古老而晦涩的符文。符文亮起幽暗的光芒,形成一个旋转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涡。
一股无可抗拒的吸力传来,陈卷那已然如同破布袋般的身躯,被轻而易举地卷入其中。坠落,开始了一—向着那传说中连大罗金仙都不敢轻易涉足的绝对死寂之地,九幽之底。
坠落的过程,感受不到速度,只有无边无际、越来越浓的黑暗。光线消失了,声音消失了,甚至连时间和空间的概念都变得模糊不清。仙界的喧嚣、争斗、光彩……所有的一切,都被迅速抛在身后,迅速远去,最终彻底隔绝。
在这里,没有灵气,没有法则,没有希望,也没有绝望。因为连产生“绝望”这种情绪的“自我”意识,都在这种绝对的虚无和冰冷中,一点点被侵蚀,被同化,仿佛要彻底融化在这片永恒的黑暗里。
他曾是体系的构建者,是规则的狂热信徒与实践者,一度站在权力的边缘,俯瞰众生。最终,他却成为了体系崩坏时被第一个推出来献祭的祭品,成为了所有矛盾的聚焦点和宣泄口,承受了所有的怨恨与失败。
在这绝对的、连孤独都成为一种奢侈的孤寂中,陈卷残存的意识,如同风中的残烛,摇曳着,最终沉入了那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深渊。
仙界的一切,似乎都已与他无关。他作为“陈卷”的存在,仿佛在这一刻,迎来了彻底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