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一丝被彻底利用的愤怒。她就像提线木偶,每一个动作都在导演的预设之中。
然而,愤怒之后,却是更深的冷静。
她再次看向手机,看向那两个字。
【很好。】
这不仅仅是一个评价,更像是一个……认可。
认可她通过了这次危险的测试,认可她具备了继续留在牌桌上的资格。
她想起陈秘书最后那个复杂的眼神,那句“有些好奇心会害死猫”的警告。
她忽然明白了。
沈砚将她扔进这个漩涡,不仅仅是为了保护他自己,或者对付顾薇。
他或许……也是在用一种极端的方式,筛选和锻造。筛选出足够聪明、足够坚韧、足够值得信任的盟友。锻造出一把能帮他撕开黑暗的刀。
代价巨大,甚至残酷。
但她,似乎已经没有退路了。
苏晚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的迷茫和愤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拿起手机,没有回复那条信息。她只是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很好’你个头!下次再这样,老娘就把你的袖扣真的挂拼多多上9.9包邮!”
然后,她打开了一个新的加密文档,将今天在审计报告背后看到的那些神秘标记,凭借记忆,一个不差地、仔细地记录了下来。
无论未来是深渊还是地狱,她决定走下去。
而第一步,就是先记住所有这些可能致命的碎片。
顺便,下次见到沈砚,一定要用眼神杀死他一百遍!
回到工位上的苏晚,感觉自己像是一台过载后强行重启的电脑。
屏幕上的Excel表格扭曲成一片模糊的色块,键盘敲击声在耳边放大成刺耳的噪音。
档案室里陈秘书冰冷的警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以及手机屏幕上那两个字【很好】,在她脑海里交替闪现。
冷汗干涸后黏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不适的凉意。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聚焦于屏幕上一行行枯燥的数据,试图用机械性的工作来麻痹过度紧张的神经。但指尖总是忍不住微微颤抖。
“晚晚,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跟见了鬼似的。”邻座的同事王姐凑过来,递给她一小包速溶红糖姜茶,“是不是低血糖又犯了?快冲一杯暖暖。”
苏晚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谢谢王姐,可能…可能是有点没吃午饭。”这个借口拙劣但好用。
“哎呀,你们年轻人就是不爱惜身体!光顾着减肥哪行!”王姐絮叨着,“你看人家沈岩,一个大男人,中午就啃个干馒头,下午不也生龙活虎…呃,虽然虎得有点奇怪…”
生龙活虎?苏晚嘴角抽了抽。那位“生龙活虎”的沈公子,此刻正端坐在不远处的工位上,脊背挺直,侧脸线条完美得不像话,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动作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优雅和…昂贵感。
他似乎完全没受到任何影响。仿佛那个把她推入档案室虎口又发来意味深长评价的人不是他。
苏晚心里的那点后怕和刚刚升起的决绝,瞬间被一股邪火取代。她捏紧了那包红糖姜茶,塑料包装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很好是吧?
她猛地拿起手机,点开那个只有一个联系人的简陋界面,手指翻飞。
【沈公子,您的“很好”是指我差点被陈秘书当场逮捕演技很好,还是指您找的前台“僚机”战斗力太差?下次能报销精神损失费吗?比如,折算成您那‘地摊货’袖扣?[微笑][微笑][微笑]】
她故意用了极度讽刺的语气,甚至带上了死亡微笑表情包。
发出去的一瞬间,她感到一阵快意,但随即又有点后悔——是不是太冲动了?万一惹恼了他……
手机几乎立刻震动了一下。
回复快得惊人。
沈砚:【精神损失费已计入。袖扣不行,易碎品,怕你手滑。】
苏晚:“???”
计入?计入什么?他难道还真有个小本本记着?
还有,怕她手滑?这是暗示她可能会气得砸了他的袖扣吗?!
他是不是对她有什么误解?她看起来像是那种暴力狂吗?!好吧,她刚才确实很想把他那对破扣子拽下来!
没等她回复,又一条信息进来。
沈砚:【三点,楼下咖啡厅。请你喝咖啡,压惊。】
苏晚盯着这行字,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还是鸿门宴?或者……大佬的另类道歉方式?
她下意识地想拒绝。但好奇心(以及某种“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整什么幺蛾子”的破罐破摔心态)最终占据了上风。
【拿铁,谢谢。】她干巴巴地回复,然后恶狠狠地按熄了屏幕。
下午两点五十分。
苏晚找了个借口溜出办公室,提前五分钟到了公司楼下那家人均消费不菲的连锁咖啡厅。她选了个最角落的卡座,后背紧贴着墙壁,仿佛这样才能获得一点安全感。
三点整,沈砚的身影准时出现在咖啡厅门口。
他今天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西装(据顾琛私下吐槽是某个意大利小众高定的复古系列,做旧工艺比西装本身还贵),但身姿挺拔,气质卓然,一进门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他甚至不需要寻找,目光一扫,就精准地锁定了苏晚的位置,然后迈步走来。
每一步都像在走t台。
苏晚默默低下头,用吸管戳着面前的白开水杯里的柠檬片。
救命,跟这种人走在一起,真的需要很强的心理素质。他到底是怎么做到把“穷”演得如此……昂贵的?
沈砚在她对面坐下,动作自然流畅。服务生立刻拿着菜单过来。
“一杯拿铁。”沈砚对服务生说完,看向苏晚,顿了顿,似乎是经过了一番思考,然后非常认真地补充了一句,“糖和奶……按最大份加。”
苏晚:“???”
服务生:“……好的先生。”表情有点微妙。
苏晚差点被口水呛到。最大份?他是觉得她刚才受到惊吓需要大量糖分安抚?还是在他这位“落魄贵公子”的认知里,“压惊”就等于齁死人的甜度?
她努力维持着面部表情:“……正常糖奶就好,谢谢。”
服务生如释重负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