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秘书点了点头，没再追问，终于低头翻看起报告。
她看得很仔细，手指划过那些修正过的数字，目光在修改说明上停留了片刻。
苏晚屏息凝神地站着，感觉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她不知道陈秘书是否能看出这份报告背后的刻意，是否能察觉那五万块差额背后的惊涛骇浪。
几分钟后，陈秘书合上报告，将它放到一边，拿起了U盘。
“做得很好，很仔细。”她评价道，语气听不出褒贬，“误差及时发现修正，避免了后续麻烦。辛苦了。”
“应该的。”苏晚暗暗松了口气。
“去吧。”陈秘书挥了挥手，重新低下头看文件，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苏晚如蒙大赦，转身离开办公室，轻轻带上门。
直到走回自己的工位坐下，她才感觉后背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陈秘书的反应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人不安。她是真的没看出异常，还是……看穿了却不说破？
没时间让她细想，忙碌的工作接踵而至。电话、文件、会议安排……总裁办的日常工作琐碎而繁重。苏晚像一颗被抽打的陀螺，高速旋转起来。
而沈砚，似乎比她更忙。
内部通讯软件上，他的状态一直显示“忙碌”，不断有各部门的主管和经理进出他的工位，低声讨论着什么。
他处理得游刃有余，那些难缠的中层管理在他面前，似乎总是不自觉地收敛了几分气焰。
苏晚甚至无意中听到市场部总监离开时，低声对助理感慨：“……这个沈岩，到底是哪路神仙？看问题也太毒了……”
苏晚默默低下头。
神仙？
不，那是真神下凡体验生活来了，顺便还要屠个龙。
上午十点左右，办公室的复印机突然卡纸了，发出刺耳的报警声。
这台老爷机年纪大了，脾气也大，隔三差五就要闹点别扭。
平时都是It部的人来处理，但今天It部的人偏偏都出去了。
几个等着复印文件的同事围着机器束手无策，抱怨连连。
“怎么办啊，这份文件急着要！” “It部什么时候回来啊？” “谁试试看能不能弄好？”
苏晚正被一份会议纪要弄得焦头烂额，也没太在意那边的动静。
直到她听见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响起：“我来试试。”
她猛地抬头，看见沈砚不知何时走到了复印机旁边。
周围的同事都像是看到了救星，纷纷让开位置，脸上带着期待——毕竟这位“沈神仙”昨天刚修好过卡死的电脑。
苏晚心里却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复印机……这玩意儿和电脑可不是一个量级的！而且，这位少爷……他这辈子亲手摸过复印机吗？！
只见沈砚站在那台不断发出噪音的庞然大物前，微微蹙眉，像是在研究什么精密仪器。
他先是尝试按了几个按钮，无效。然后，他根据显示屏上闪烁的提示图标，找到了卡纸的舱门。
打开舱门，里面果然卡着一团皱巴巴的纸。
问题在于，卡纸的位置非常深，而且被卷进了滚轴里。
正常情况下，应该先尝试顺着滚轴转动方向轻轻抽出纸张，如果不行，就需要拆卸部分外壳。
但沈砚的操作……非常人所能及。
他观察了那团纸几秒钟，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动作——他伸出他那双修长漂亮、看起来只适合签亿万合同和弹钢琴的手，精准地捏住了卡在最深处、卷得最紧的那一小撮纸头，然后……手腕猛地一发力！
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经过训练的爆发力！
“嗤啦——！”
一声尖锐的撕裂声！
那团顽固的卡纸，竟然真的被他……硬生生拽了出来！
连同被拽出来的，还有几段被扯变形的、看起来就很精密的……塑料齿轮和弹簧零件？！它们叮叮当当地掉在地上，欢快地滚了几圈。
复印机刺耳的报警声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那堆零件，又看看面无表情、手里还捏着一小撮残纸的沈砚，最后看看彻底没了声息、仿佛终于被“治”服帖了的复印机。
苏晚痛苦地捂住了眼睛。她就知道！
这位少爷解决问题的思路，永远如此简单、直接、且……具有毁灭性！
“好……好了？”一个同事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声音都在发抖。
沈砚将手里的残纸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语气平淡：“嗯。卡纸清除了。”
清除……确实清除了。连可能造成下次卡纸的部件都一并“清除”了。
“可是……它好像……不动了？”另一个同事指着彻底黑屏的复印机。
沈砚看了一眼，淡然道：“可能累了，需要休息一下。”
众人：“……”
苏晚实在看不下去了，赶紧起身打圆场：“那个……可能是零件松动了吧？等It部回来看看就好了……大家要不先用楼下行政部的复印机？”
同事们这才从石化状态中恢复过来，表情复杂地看了沈砚一眼，纷纷拿着文件散了。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力大无穷却脑子缺根筋的……吉祥物？
沈砚仿佛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刚进行了何种程度的“破坏”，径自走到洗手台边，非常认真地、用洗手液洗了三遍手，仿佛刚才碰了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
苏晚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和那副“深藏功与名”的淡然姿态，内心疯狂吐槽：大哥！您那不是清除卡纸！您那是给复印机做剖腹产！还是保小不保大的那种！
这场“复印机战争”的小插曲，终于让苏晚找回了一点熟悉的感觉——那种伴随着沈砚出现的、无处不在的荒诞喜剧感。
这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然而，这种放松并没有持续太久。
下午三点，当苏晚正埋头整理下午的会议记录时，内线电话响了。
是陈秘书。
“苏晚，来我办公室一趟。”
陈秘书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苏晚的心跳还是漏了一拍。她立刻想起沈砚的警告，以及早上那份“有问题”的报告。
她定了定神，起身走向陈秘书的办公室。
敲门进入。
陈秘书依旧坐在办公桌后，但这次，她面前摆着一套精致的白瓷茶具，里面泡着红茶，散发出淡淡的香气。旁边还有一小碟精致的马卡龙。
这架势……不像是要训话，反而像是……下午茶？
“坐。”陈秘书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苏晚有些忐忑地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脊背挺得笔直。
陈秘书给她倒了一杯红茶，推到她面前，又将那碟马卡龙往她这边挪了挪。
“别紧张，”陈秘书的语气似乎比平时柔和了少许，“只是看你最近工作辛苦，脸色也不太好，请你喝杯茶，放松一下。”
“谢谢陈秘书。”苏晚受宠若惊，心里却更加警惕。
无事献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