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和塔拉僵在窗口,脸上的惊骇如同凝固的面具。
楼下,林疏月哭得伤心欲绝,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一同呕出。
她的表演是如此投入,如此真实,以至于连她自己都感到了一阵发自灵魂深处的悲恸。
赫谢尔那颗被总督砍了一半的头,卡罗尔看着索菲亚变成行尸绝望的哀嚎,戴尔在田野里被开膛破肚的痛苦,格伦和亚伯拉罕……所有原剧里她知晓的、见证的悲剧,此刻都化作了燃料,点燃了她眼中的火焰和泪水。
此刻,她是真心的为剧中所有死去的角色哭泣。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家人,我们还剩下什么?”她抬起泪眼婆娑的脸,对着楼上的姐妹俩,声音沙哑地质问,像是在问她们,也像是在问自己。
这个问题,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莉莉和塔拉的心上。
她们刚刚失去了父亲。
她们比任何人都更能理解这份痛楚。
塔拉眼中那份审视和敌意,像是被投入水中的盐,迅速溶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同病相怜的理解。
她紧握的拳头,不自觉地松开了。
米琼恩站在一旁,面无表情,但内心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她看着林疏月,甚至能感觉到,林疏月此刻的悲伤并非全是伪装。
那份痛苦穿透了演技的表层,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真实。
这个女人,到底藏着多少面孔?
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米琼恩第一次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直觉,在林疏月面前完全失效了。
过了许久,公寓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莉莉和塔拉走了出来,她们的脚步迟疑,眼神里依然带着戒备,但那份尖锐的敌对已经荡然无存。
莉莉的目光越过林疏月,落在那具无头的尸体上,轻声问道:“他……真的是个恶棍?”
“是魔鬼。”
回答她的,是米琼恩。
她的声音冰冷而干脆,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却比林疏月声情并茂的控诉更具分量。
她将背上那个用外套包裹的头颅解下来,动作粗暴地扔在地上。
外套散开,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暴露在众人面前。
独眼,狰狞,怨毒。
“他叫菲利普·布莱克,但他更喜欢别人叫他‘总督’。”米琼恩的视线像刀子一样刮过那张脸,“他统治着一个叫伍德伯里的小镇,用谎言和暴力。他折磨人,杀害不顺从他的人,把人头割下来当作战利品收藏。”
这些话,她本不屑于解释。
但看着林疏月那副快要哭断气的模样,她鬼使神差地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来让这场戏……看起来更真实一些。
莉莉和塔拉倒吸一口凉气。
总督、伍德伯里、人头收藏品……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构建出一个她们无法想象的恐怖图景。
林疏月适时地止住了哭泣,她用手背擦干眼泪,站起身,虽然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
她看着面前的姐妹,语气真诚而疲惫。
“对不起,吓到你们了。”
“我们……只是做了必须做的事。”
而米琼恩的配合,让林疏月的说辞变得更加可信。
“你们有什么打算?”林疏月收敛起悲伤,目光转向姐妹二人,语气温和而诚恳。
莉莉和塔拉对视一眼,眼神中满是茫然和无助。
父亲死了,赖以生存的公寓也不再安全。
“我们……我们不知道。”莉莉的声音里透着绝望。
“跟我们走吧。”林疏月毫不犹豫地发出了邀请。
“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一个真正的家。”
她描述着监狱,那个有高墙、有同伴、有食物,最重要的是,有希望的地方。
“那里有像你们一样的好人,有战士,有孩子。我们互相保护,一起生活。”
塔拉的眼睛亮了一下,她看向米琼恩,又看向林疏月,这两个女人,一个强大得像神话里的女武神,一个看似柔弱却能瞬间化解危机,她们口中的“家”,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莉莉却更加犹豫,她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低声问道:“你们的世界,总是这样吗?”
总是伴随着杀戮?
林疏月知道她话里的意思。
“不。”林疏月摇了摇头,目光清澈而坚定,“我们这么做,就是为了有一天,我们的世界能不再是这样。”
这句话,像一道光,照进了莉莉和塔拉灰暗的心底。
最终,莉莉点了点头。
“我们跟你们走。”
决定做出后,事情就变得简单起来。
姐妹二人简单地收拾了一些必需品,主要是食物、水和一些纪念品。
她们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门后是她们的父亲,也是她们过去的全部。
五个人,一个用外套包裹的头颅。
这支奇怪的队伍,沉默地踏上了返回监狱的道路。
气氛压抑而古怪。
莉莉和塔拉还沉浸在丧父的悲痛和对未来的迷茫中。
米琼恩则始终保持着警惕,她背负着仇人的头颅,大仇得报的快感过后,是无尽的空虚和对身边这个“队友”的重新审视。
唯有林疏月,心中一片清明。
总督已死,监狱最大的外部威胁被提前拔除。
塔拉和莉莉也成功被“拐”到手。
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夜晚。
残破的仓库里,唯一的光源来自几道透过屋顶破洞洒下的、冷清的月光。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铁锈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味。
她们找到了一处相对干净的角落,围坐在一起,沉默地分食着罐头。
食物冰冷,乏善可陈,但无人抱怨。
莉莉的女儿,梅根,早已在母亲的怀中沉沉睡去,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莉莉小心翼翼地将女儿安置在一堆破旧的帆布上,又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孩子身上,眼神里的母爱几乎要溢出来。
米琼恩靠着一根冰冷的铁柱,武士刀横在膝上,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如同一尊融入黑暗的雕塑,不知是在假寐还是在积蓄力量。
“我来守夜吧。”林疏月轻声打破了沉寂,“你们都累了,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