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寂静的公路上疾驰，车窗外，是飞速倒退的末日景象。
车里，却安静得可怕。
终点站的火光和惨叫声，早已被甩在了身后，但那股浓重的血腥味，仿佛还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卡罗尔开着车，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
她脸上的烟灰和血迹还没来得及擦去，握着方向盘的指关节有些发白。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既没有完成复仇的快感，也没有滥杀无辜的负罪感，只剩下一种巨大的空虚和疲惫。
米琼恩坐在副驾驶，怀里抱着她的刀，闭着眼睛，像是在休息。
但她微微颤抖的睫毛，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葛瑞临死前的那番话，像一根毒刺，扎进了她的心里。
“你不是屠夫，就是牲口。”
这句话，让她想起了自己独自带着两只行尸宠物游荡的日子。
那时的她，和葛瑞，又有多大区别？
林疏月坐在后排，正在给自己和卡罗尔处理伤口。
她的动作沉稳而精准，仿佛刚才那个一枪爆头的冷酷杀手不是她。
她处理完伤口，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的黑暗。
她的内心同样波涛汹涌。
她杀了葛瑞，毫不犹豫。
因为她知道，对这种已经扭曲的人来说，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任何怜悯都是致命的。
但开枪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也跟着死去了。
那个曾经宣誓救死扶伤的医生，正在离她越来越远。
“前面有人。”米琼恩突然睁开了眼睛。
车灯的尽头，一个蹒跚的人影出现在公路中央。
他衣衫褴褛，一条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拖在地上，走得跌跌撞撞。
卡罗尔下意识地踩了刹车。
“是鲍勃。”林疏月认出了那个人。
车子缓缓停下。
鲍勃看到车灯，也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脸上是一种混杂着痛苦、解脱和癫狂的表情。
“嘿，女士们。”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你们也进了那地方？”
三人下了车，警惕地看着他。
“你的腿怎么了？”卡罗尔问，她已经看到了他左腿裤管下的惨状。
鲍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他猛地掀开破烂的裤腿。
从膝盖以下，他的左小腿只剩下一截血肉模糊的白骨，大部分的肌肉组织都不见了，伤口处有明显的烧灼和啃咬的痕迹。
“他们抓住了我……那些混蛋。”鲍勃笑着说，但声音里充满了哭腔，“他们把我绑起来，就在我面前，烤我的腿……吃我的肉！”
他突然挺直了身体，对着空无一人的黑暗大吼：“你们这些混蛋！你们吃了被污染的肉！tAINtEd mEAt！”
这声嘶吼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他软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
卡罗尔捂住了嘴，眼中满是惊骇和同情。
鲍勃看向林疏月，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医生……我知道我被咬了……就在他们抓我之前……我活不了了。求你，给我个痛快。别让我变成那种东西。”
林疏月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有些心酸。
他的本应该在这个世界有个好结局，可是一次次因为一瓶酒而丧失。
面对曾经的家人，她无法下手。
安乐死和杀人，是两个概念。
她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术刀，却迟迟无法拔出。
卡罗尔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一片死寂中，米琼恩走上前。
她蹲下身，看着鲍勃的眼睛。
“鲍勃，对不起。”她的声音很轻，缓缓抽出武士刀，刀身在微弱的月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
鲍勃看着那把刀，脸上露出了一个解脱的微笑。
他闭上了眼睛。
米琼恩举起了刀。
手起，刀落。
一切都结束了。
三人没有再说话，默默地回到了车上。
车子重新启动，朝着家的方向驶去。
天边，已经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当普锐斯出现在监狱的视野中时，了望塔上的格伦第一时间拉响了警报。
沉重的铁门缓缓打开，车子驶入。
监狱的草坪上，站满了人。
瑞克、肖恩、达里尔、赫谢尔……所有人都彻夜未眠。
他们脸上写满了焦虑和担忧，看到三人平安归来，那份焦虑又瞬间转化成了怒火和不解。
车门打开，林疏月、卡罗尔和米琼恩走了下来。
她们三个人，浑身都散发着硝烟、血腥和死亡的味道。
卡罗尔额头上的伤口，林疏月手臂上的绷带，米琼恩刀鞘上还未干涸的血迹，无一不在诉说着她们经历了一场怎样的恶战。
“你们去哪了？！”肖恩第一个冲了上来，他的声音里压抑着怒火，“你们知不知道，你们三个主力失踪一晚上，对整个团队意味着什么？！”
“你们不只是出去找点画笔和香料，对吗？”瑞克的语气很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即将爆发的火山。
他看着林疏月，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林疏月抬起头，迎上所有人的目光。
她的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但眼神却异常清澈。
“终点站。”她顿了顿，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已经不存在了。”
一瞬间，整个草坪上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句话惊得说不出话来。
格伦张大了嘴，玛姬瞪圆了眼睛，就连一向暴躁的肖恩，也愣在了原地。
不存在了？
什么意思？
一个有着巨大指示牌，吸引了无数幸存者的营地，就这么……不存在了？
被眼前这三个看起来疲惫不堪的女人……摧毁了？
“你们……你们做了什么？”瑞克的声音有些干涩。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达里尔突然嗤笑了一声。
他扛着弩，走到林疏月，米琼恩卡罗尔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们一番。
他想起了几个月前，也是这两个女人，也是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然后带回了总督的人头，彻底终结了伍德伯里的威胁。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都别忘了。”达里尔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瑞克脸上，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我们的医生和刀客，以前就上演过这么一出好戏。只不过，现在又加了个卡罗尔。”
一句话，点醒了所有人。
瑞克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着林疏月，那个总是冷静分析、默默付出的女人。
他一直以为她只是团队的大脑和后盾，却忘了，她的手上，也早已沾满了鲜血。
她不是需要被保护的羊，她成了一头懂得伪装的狼。
他再看向卡罗尔和米琼恩，一个曾经柔弱的家庭主妇，一个沉默寡言的独行侠。
此刻，她们三个人站在一起，形成了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
瑞克深吸一口气，走上前，越过肖恩，站到林疏月三人面前。
他没有再质问，只是眼神越过每一个人，
“欢迎回家。”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