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冰冷的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和泥土的气息。沈栀小心翼翼地扶着谢凛,他的身体大部分重量都压在她身上。他烧得厉害,原本冰凉的指尖现在却透着一种病态的灼热,像要把她的手心烫穿。
“谢凛,你还好吗?”她轻声问,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他没有回答,只是喉间发出微弱的呻吟,身体又往她这边靠了靠,像濒死的小动物寻找温暖。
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外面那股试图挤进来的扭曲能量,让她毛骨悚然。那种与谢凛身上紊乱力量同源的感觉,让她确定危险就在门外。
她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来时的路,是往下,现在要上去。带着谢凛,会很慢,很困难。但没有别的选择。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尽力让谢凛靠得更舒服一些。然后,她扶着他站起来。每一步都带着刺骨的痛,后背的伤口像是被无数根针扎着,蝴蝶胎记更是疼得像要炸开。那种混乱的画面和破碎的声音又来了,比之前更强烈,伴随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她强忍着眩晕,努力辨别方向。来时的通道已经有些模糊,周围的岩壁似乎也变得不太一样,有些地方的纹路扭曲变形,像是被什么力量侵蚀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腐朽甜腻味,像是烂掉的花。
“我们,我们得小心。”沈栀对着怀里的谢凛说,与其说是告诉他,不如说是给自己打气。
她拉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通道越来越窄,有些地方几乎要弯下腰才能通过。谢凛虽然虚弱,但本能地还在努力配合她,这让她心里好受一些。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许只是短短几分钟,又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化。不再是冰冷的岩壁,而是出现了泥土和纠结的植物根系。空气也变得稍微清新了一些,但那种腐朽甜腻味依然萦绕不去。
他们似乎来到了地下更浅层的地方,或者某个通往地面的过渡区域。但这里的危险并没有减少。
突然,沈栀的胎记猛地一跳,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袭来。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拉着谢凛躲到一块突出的岩石后面。
紧接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不是老鼠,不是虫子,更像是某种细密的、快速移动的东西。
透过岩石的缝隙,沈栀看到了一群黑色的、带着暗红色斑点的藤蔓。它们粗细不一,像蛇一样在泥土和岩石间游走。藤蔓的顶端不是叶子,而是一个个裂开的口器,里面长着尖锐的锯齿。那些锯齿上,似乎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被诅咒力量污染的植物!它们变得具有攻击性了!
那些藤蔓似乎在寻找什么,扭动着朝他们刚才经过的方向探去。空气中的腐朽甜腻味,正是从它们身上散发出来的!
沈栀的心跳得像打鼓。她紧紧捂住谢凛的嘴,生怕他无意识的咳嗽或呻吟引来这些怪物。他的身体靠在她身上,滚烫,沉重,让她几乎站不稳。
谢凛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原本昏沉的他挣扎了一下,勉强睁开一条缝。他的眼睛里带着浑浊,但当看到沈栀紧张的神情时,他虚弱地抬手,试图抓住她的衣角。
沈栀立刻俯下身,将耳朵凑到他嘴边。
“……别怕……”他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声音沙哑得像刀片划过砂纸。
沈栀的眼眶一热。都这样了,他还想着安慰她。
“我不怕,”她轻声说,“你别说话,保存体力。”
她握住他冰凉的手,将他重新按回自己怀里。他的手虚弱地抓着她的衣服,像抓着唯一的浮木。
藤蔓群慢慢地游走了,它们似乎对谢凛身上的特殊气息更感兴趣,循着他之前留下的痕迹追了过去。
沈栀不敢立刻出去,又等了一会儿,直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彻底消失,她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确认没有危险后,她才带着谢凛继续前进。
这条路似乎一直在往上延伸。光线越来越明亮,腐朽甜腻的味道渐渐被潮湿的泥土味取代。
终于,他们看到了一个洞口。洞口外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树木高大,枝叶纠缠,遮蔽了大部分阳光。空气中带着一股阴冷,即使是白天,这里也显得十分幽暗。
他们出来了。
然而,还没等沈栀松一口气,一种新的、更加压抑的感觉袭来。不是诅咒的扭曲能量,而是一种死寂的、冰冷的气息。
树林里静悄悄的,连鸟叫虫鸣都没有。按理说,这个季节,树林应该是生机勃勃的。
沈栀的胎记又开始隐隐作痛,那种疼痛不像在地下时那样剧烈和混乱,而是一种缓慢的、持续的、带着警告意味的痛。
她拉着谢凛,警惕地走进了树林。
树木的枝干扭曲着,像是一个个沉默的鬼影。地面上铺满了厚厚的落叶,踩上去没有声音,只有一种令人不安的柔软感。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谢凛的身体越来越沉,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沈栀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快被抽干了,但她不敢停下。
越往树林深处走,那种死寂和冰冷的感觉就越强烈。沈栀注意到,树木的树皮上,隐约刻着一些古老的符号,很像她在地下见过的符文,但更加模糊和风化。
这是古镇外围的树林,这些符文……难道是守秘人设下的标记或陷阱?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嘶吼。
那声音不像是野兽,更像是某种被压抑了许久的东西发出的痛苦嚎叫。嚎叫声带着一种扭曲的愤怒和狂暴。
沈栀心头一紧。是狂暴的守秘人吗?
她不敢暴露行踪,找了一棵粗壮的大树,扶着谢凛靠在树干上,然后自己躲在树后,警惕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树林里太暗了,什么都看不清。但那种嚎叫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树枝折断和泥土被撕裂的声音。
“呼……呼……”谢凛靠在树干上,大口喘息,他的体温依然很高,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沈栀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吓人。她心里焦急万分,必须尽快带他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或者回到古镇。
但现在出去,很可能会撞上那个发出嚎叫的怪物。
她咬了咬唇,脑子飞快地转着。胎记的痛感在加强,那种警告意味更加浓烈。它似乎在告诉她,危险正在逼近,而且这种危险与树林里的符文有关。
谢凛的身体突然抽搐了一下。
“谢凛!”沈栀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他。
他的眼睛猛地睁开,瞳孔里布满了血丝,带着一种痛苦和混乱。
“……走……”他抓着她的手,力气竟然比刚才大了许多,捏得她生疼,“……它们……闻到了……血……”
“什么?!”沈栀紧张地问。
“……我的血……反噬的力量……吸引它们……”他艰难地说,每吐出一个字都像在承受巨大的痛苦,“……狂暴……守秘人……”
果然是守秘人!而且他们变得狂暴,是因为被谢凛身上那种反噬的血脉力量吸引和刺激了!
这太危险了!他的血,竟然成了吸引怪物的诱饵!
谢凛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身体也抖得更厉害。他似乎在努力压制体内的力量波动,不想让它们进一步刺激外面的守秘人。
沈栀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如刀绞。她知道,他现在每一分力气,都是在燃烧生命。
“别压抑了,”她下定决心,“我带你冲出去!你引开他们,我趁机走!”
“……不……”谢凛死死抓住她的手,“……一起……”
“别傻了!”沈栀声音有些急切,“你现在这样,我们两个都会死在这里!我先走,到古镇找人来!”
“……不……”他摇头,固执地抓住她,“……你……一个人……更危险……”
沈栀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到里面坚定的光芒,以及深藏的担忧。他宁愿自己成为诱饵,也不愿让她独自冒险。
她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她知道自己拗不过他。而且,他说的没错,她一个人带着胎记,在对诅咒力量如此敏感的古镇外围,确实更危险。
“好,一起,”她握紧他的手,“我们一起面对。”
谢凛听她这么说,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些,他对着她,勉强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那个笑容,让沈栀心头的阴霾都散去了一点点。
狂暴的嚎叫声越来越近,带着强烈的能量波动,像是一堵无形的墙压了过来。
“准备,”沈栀低声说,“抓紧我。”
她扶着谢凛,借着树木的掩护,小心地朝着嚎叫声相反的方向移动。
树林越来越密,光线也越来越暗。脚下的泥土变得湿滑。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他们终于看到了一丝光亮。
是树林的边缘!
沈栀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她加快脚步,拉着谢凛冲出了树林。
刺眼的阳光让她眯起了眼睛。眼前是一片开阔地,再往前,就是古镇的轮廓!
青瓦白墙,飞檐翘角,熟悉的景象让沈栀鼻子一酸。他们终于回来了!
然而,就在她以为安全了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带着死亡气息的能量波动,从古镇的方向猛地扩散开来!
天空,原本晴朗的天空,此刻却像是被墨汁染黑了一样,翻滚着暗红色的乌云。乌云的中心,隐约有一个巨大的、扭曲的漩涡,像是一只睁开的、不祥的眼睛!
古镇被这团乌云笼罩着,显得格外压抑和诡异。沈栀的胎记在此刻疯狂地跳动,带来的疼痛几乎让她跪倒在地!
“这……这是怎么回事?!”她惊骇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喃喃自语。
谢凛靠在她身边,身体因为虚弱和痛苦而颤抖。他抬头看向天空,浑浊的眼睛里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晚了……”他沙哑地说,“……反噬的力量……提前……爆发了……”
他们历经艰险,九死一生才逃回来。可迎接他们的,不是熟悉的古镇,而是被不祥异象笼罩,仿佛已经沦为地狱的诅咒之地!
危途归镇,归来的却是更深的绝境。